凌晨三点,宫懿根本没抱任何希望推开门。门板打开,走廊里一个身形消瘦的男生懒懒倚着墙,他左手插兜,右手拿着手机。
听到声音,他才抬起头。
“不敢相信吧?”顾星垣挺腰从墙面起身,高大的身躯自上笼下一道阴影。
他的声音有些哑,像刚刚抽过烟。
宫懿拢了拢身上的厚外套,仰头踮起脚。
她的姿势实在是太像索吻,顾星垣的笑僵在脸上,一时半刻不知怎样反应。
但宫懿的动作很快,她只是踮脚在他周围闻了闻,脚跟就落下,距离恢复原位。
“你是不是要感冒?”
他身上没什么烟味,但声音却有些低哑。
闻言,顾星垣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随即高冷地哼了声:“太平洋的警察。”
宫懿没懂,啊了一点。
“管的宽。”
话落,顾星垣用胳膊撞了下她的肩,边走边说:“四点的日出去晚了可看不到,到时候别哭着喊着埋怨我。”
顷刻间,宫懿小跑着追了上去。
……
香海之上是瑜山,若想看最真实磅礴的日出,其实应该到峰顶。
“封叙的计划不完整。”顾星垣拉上衣服拉链,单薄的外套根本抵不住初秋凌晨的寒气。
宫懿闻声转过脸,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那我们怎么办?”
往上爬,还是就在海边看?
顾星垣驻足山脚,仰头扫了一眼清秀又很适合攀登观赏的瑜山。
“你想看日出,对吧?”
“想看。”
宫懿自己想看,也想和他一起看。
话音刚落,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低头,发现顾星垣牵住了她的手。
“上面都是台阶,灯也不算亮。我带着你往上走,安全些。”
顾星垣握紧了她的手,却单纯的是为保护她。
宫懿目光乖巧地点点头,软软地说了句好。
瑜山的台阶有二百多节,什么时候上楼结束,就代表什么时候到达峰顶。
由最开始的精力充肺,到眼下的浑浑噩噩,宫懿走了九十多节台阶后,连喘气都觉得有些困难。
脚疼是一方面,关键是她没力气了。
顾星垣身体素质好,一点异样反应都没有。
听到身边人粗重的呼吸声,他转过头。借着微弱的灯光,他发现宫懿的脸色很红,是那种剧烈运动后的闷红。
“走不动了?”他的语气平淡,同时停下了脚步。
宫懿拖着沉重的双腿坐在台阶上,吞吐呼吸了两口清晨新鲜湿润的空气,自暴自弃地嗯了一声,道:“没想到台阶这么多,我可能要歇一歇打道回府了。”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她的下半句话说得有些沮丧。
三点四十,日出时间马上要到了。
岂料,昏黄路灯下一道人影在她面前蹲下,她抬眼,面对的是一张宽阔厚实的脊背。
“马上到了,我背你上去。”
顾星垣背着身,宫懿看不到他的脸,当然,也摸不透他此时的表情。
但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准则,宫懿抬起酸痛的腿,站起身就趴在了顾星垣的背上。
一跃而起时,她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响得令她害怕。
顾星垣气都没多喘一口,背着宫懿,步伐稳健地往上走。
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外套下摆,姿势绅士而有要求。
“我重吗?”宫懿终于开始害羞。
虽然将近一米七的她体重九十几,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她突然有些不自信。
倏地,顾星垣胳膊用力,恶作剧般往上颠了一下。
宫懿没心理准备,被吓得惊呼出声,双臂紧紧抱住了顾星垣的脖子,双腿也从后面圈住他的腰。
“你别闹!”
她被吓坏了,声音都带着羞愤。
见状,顾星垣满意地弯起唇角:“你不是问我重不重,那我不颠一颠怎么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
“嗯。”
宫懿松开缠绕顾星垣的胳膊和脚,只是用手扶着他的肩,软着嗓子问了句:“重吗?”
顾星垣拖长声音嗯了一声,脸上懒洋洋的笑容透着戏谑,一字一句道:“你在我身上?我怎么感觉不到重量呢?”
少年的声音低哑不够清透,但却无比明亮,带着在他身上罕见的朝气。
这句话颇为女人受用,宫懿哼了一声,耳尖微红缩在他背上,静静地闻着他身上浮动的清淡烟草味。
一条长长的台阶走到尽头,顾星垣除了额头生出一层薄汗,毫无狼狈姿态。
宫懿从他身上下来,低头整理衣服,藏着脸小声嘟哝:“不好意思啊,累着你了。”
顾星垣嗤的一声笑出声,以一副你别害我的表情道:“懿姐客气,是弟弟我的荣幸。”
目光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孩,宫懿无辜地努努嘴。
“说过了,我是妹妹。”
哥哥妹妹还有点cp感,姐姐和弟弟听起来就不像情侣。
宫懿在针对这个问题上有些执着和变态,死抠一点不放。
闻声,顾星垣颇为不屑地嘁了一声,他站在山顶,脊背直挺地望着山际远处,嗓音沁着慵懒:“最烦哥哥妹妹那一套,我是正经人。”
他在看风景,宫懿在看他。
“你是很纯情的人吗?”宫懿问。
顾星垣背对着站在她前面,没有转身。
“有情了就纯,没情就不纯。”他语气平淡,“可以干干净净,也可以纵欲沉沦。”
宫懿半知半解,朦胧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轻咳一声,暗自做足了心理准备,又问:“你……欺负过女孩子吗?”
几乎是瞬间,宫懿脸颊酡红一片,神态不自然开来。
顾星垣歪头转过身,噙着笑的眸子微眯,他注视着眼前略显窘迫的女孩,舔唇的动作有些不正经:“我从来不打女生。”
宫懿太傻太天真,还以为顾星垣没理解她意思。清清嗓,她红着脸继续提醒:“不是打人,是那种……那种欺负。”
顾星垣蹙眉,表现出一副纯真无邪的表情,明知故问:“哪种欺负?你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
宫懿的脸太烫了,她用泛着凉意的手背贴住两颊,打消了询问顾星垣私生活的想法。
她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立,神态别扭地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
虽然他现在没有稳定的女朋友,但从他的话中不难理解,他并非真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脚下瑜山,远处香海,身边有幸为心上人。
宫懿觉得这个国庆她赚翻了。
鼻端萦绕新鲜清冽的空气,耳边还有清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回音,顾星垣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了好久远处微弱的日出光芒。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慢吞吞地出声:“我爱打架,但从没欺负过女孩。”
宫懿一愣,因为她以为这问题已经翻篇了。
下一秒,她掀眸看向他,心跳声再次在无人之地失衡,偷吸一口气,缓缓地像是用气音说话:“顾星垣,你一定要做个干净的人。”
不是指身体和感情,而是他整个人生。
她希望他的生活永远干净,永远明媚鲜亮,熠熠生光。
就算她没得到,以后回想起这个男人,也能情不自禁赞赏他:顾星垣啊,他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