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秋菊没有似往常一般懒睡,早早地起来侍奉慕容青梳洗打扮,屋内的枯萎的海棠花早已不见了踪影,秋菊只是愈加乖巧恭敬。
慕容青想,倒是沉得住气,不愧是薛姨娘送来的。
这是慕容青重生的第二天,即便是身在佛寺,她也在睡梦中不得安宁,不停地梦见她的过去,万分凄惨,十分可怕,她怕自己一睁眼就还在阴暗的地牢之中,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她挣扎起来一晚上冷汗不断,就这样熬到了天亮。
想来她还是没有适应这再一次的人生,慕容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挥手退下了身边的小丫鬟,看着梳洗台上铜镜中的自己,从醒来到现在,她都还没好好打量过自己的容貌。
她本就对容貌不太在意,重回到十三的容颜,正当豆蔻,确是一副闺阁少女的模样,肌肤雪白,眉目婉转,嘴角的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因着病中体弱,倒也有几分弱柳之资。
死前慕容柔恶毒话语一字一句都刻在心头,如今她这张脸在她十四岁那年,和慕容柔一起去放风筝时,从花园的假山上摔了下来,锋利的石头划破额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慕容青想,其实她这张脸从来都算不上美貌,只能勉强称得上清秀,在慕容家一众美丽的女儿中,更是平凡,慕容柔竟连这样一张平凡的脸都不放过。
她抚摸着自己的面容,她慕容青从来都不看重面貌,嫁给南宫赫后,身为皇室,他的后院多的是娇妻美妾,慕容青暗暗自卑,为此置气。
南宫赫却仿佛看透了她,轻抚着她面容上的疤痕,眼底的柔情仿佛能溢出了,笑着望向她:“丑媳妇陪丑丈夫,似这般的眷属,只除天上有。”
为了安抚她,高高在上,白衣似雪的太子殿下连自己的容貌拿来揶揄。
小姐的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浓的忧伤,珠儿看着心也跟着刺痛起来。
慕容青放下心思,她唤过珠儿,“珠儿,随我出去一趟。”
阿珠应声上前,搀扶起小姐。
两人施施然地去了万安寺前院的大佛堂。沿途寺中景色肃穆,便有一番景致,因多是王公贵族礼佛圣地,往日里寺中香客更少。
来到寺中佛堂时,主持和尚正在诵经,下面稀疏跪拜着几名香客带着家眷,皆闭目禅拜,神色庄重。慕容青带着珠儿,在角落里寻得一处蒲团,静心礼佛。
普慧大师身披袈裟,身后佛光普照,端坐在佛堂上方,手持佛珠,闭目诵经。须臾,待他睁开双目结束时,祈福香客拜谢过后,便如往常般作林中飞鸟状一一散去。
此时角落里的一小姑娘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虽不到二八,却还是通身气度。她恭恭敬敬地端跪在蒲团上,神色俨然,仿佛正在认真地礼佛祈福,眉目之间满是敬重,丝毫没受到周围纷纷散去香客的影响,跪拜许久,过了些时间纹丝不动。
普慧佛心极盛,见人如此诚心礼佛,缓步上前,亲切道“施主,心诚则灵,所求之事可金石为开。”
那少女此时正扶着身边丫鬟的手准备起身离去,闻言,背对着,却微微勾起嘴角。
终于等到要等的人。
慕容青状似惊讶,眼见普慧大师走来,连忙起身行礼,开口应答道,“承蒙主持金口玉言,小女惟愿父亲能够平安归家。”
普惠大师抬眼认出眼前之人乃慕容将军府的嫡三小姐,前不久随慕容府祈福而来,只因风寒便暂养在万安寺中。
想到慕容小姐是在万安寺中受寒,普惠正待问候病情,便瞧见慕容青眉头紧促,轻咳了几声,似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无力地扶着身侧丫鬟的手臂。
“慕容小姐,可是风寒尚未痊愈?”普惠心中疑惑,便开口问道。
慕容府姨娘走时,可是交代佛寺众人,慕容小姐伤寒已愈,只待清心静养几日便可离寺,还亲切地嘱咐佛寺众人,不要随意打扰慕容小姐,殷切备至,一副慈母模样,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惠普当时还曾赞叹过薛姨娘虽为人妾室,却有良母风范,后来自己忙于寺中礼佛事务,也不方便去探视。
眼下瞧这慕容小姐的病状,倒不似病愈之人啊,这是如何?普慧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慕容小姐确是面色不佳,一副病弱无力的模样,确是如何也装不出来。
万安寺来往香客多为权贵官宦,高门贵户,明争暗斗,手段心机自然不少,普惠也见识过一二。
怕是这薛姨娘根本没有好好照料,内宅的小伎俩也弄到寺院来糊弄,自己还差点疏忽了,普惠暗自皱起了眉头。
“多谢主持关心,咳…小女的病情已…快痊愈。”慕容青像是强撑着回答,却是气息喘喘,虚弱无比,普惠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急切。
暗自在心中思索,普慧正要开口,一灰袍小和尚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伏在普慧的耳边细谈。
“慕容小姐,请稍时等待,老衲去去便回。”
普慧似有什么着紧的事,向身边的小和尚匆匆吩咐道:“在前院为慕容小姐寻一处厢房落脚。”说罢,向慕容青微微示意,便匆匆朝着后院去了。
小和尚摸摸脑袋,有点发愁,还没来得及交代说,前院的上厢房如今都有香客住着,如今只剩一处,可那里不常接待外客的。
小和尚犹豫了几瞬,想着只作招待用,反正那位公子都好几日未来了,便向前施礼引路,“慕容小姐,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