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后，慕容珞便气冲冲地进来霍玉的屋子里来，真是不敢想象，她这一次回来，竟然碰上了软钉子，以前哪一次不是把慕容柔气的直哭。

慕容珞从小没养在慕容府中，而是养在了自己外祖母霍老太君的膝下。

霍家三朝元老，将门世家，霍老太君身为女子，更是挂过帅的巾帼英雄，如今在圣殿前炙手可热的将军慕容复也是由霍家一手提拔。

只是霍府后生凋零，霍大将军和大子牺牲在了战场上，霍玉出嫁，只余了一个独子霍元，却不是个能武善战的将才，只在朝廷谋了个文职，却还是深受皇恩。

“母亲，真是不敢相信啊，你猜慕容青今日竟对我说了什么？”慕容珞进屋，便开始不可置信地愤然开口。

“珞儿……”霍玉睁开双眼，微微摇头，便要从蒲团上起来，慕容珞忙上前搀扶，两人缓步至塌边。

见母亲不悦，素来也知道母亲不喜慕容青，慕容珞也毕竟嘲讽在前，也就不提了。

慕容珞转而笑道：“母亲，外祖母想你了，你又不去见她，只好又使唤我来送家书，看……”说罢，便像变花样似的从袖口掏出一份书信来。

“就放那吧。”霍玉淡淡道，身旁的嬷嬷忙上前接着。

慕容珞收回手，疑惑道：“母亲，你不拆开看看？”

“我还用看，再者是不是你外祖母给我的信，我还不清楚？”

闻言，慕容珞立刻吐舌，推脱道：“母亲……这可不是我出的主意，嗯……是霍凌的主意！”

霍凌是舅父霍元的爱子，慕容珞连忙推他出来挡剑。

看着慕容珞的活泼调皮劲，霍玉的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笑容，这委实不多见。

明艳动人的脸蛋，还有这开朗活泼的性格，真不像夫人的女儿，夫人这般年龄时，虽是叱咤战场的女将军，却也总是沉默寡言。

要说，与霍玉像的，刚才那位才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夫人不喜。

旁边的嬷嬷见夫人久违露了笑容，果然还是大小姐最讨夫人的欢心，回来一次夫人便笑几次。

慕容珞只笑着逗着母亲，心里暗自伤神，这造假书信根本瞒不过母亲的眼，都怪霍凌的馊主意。

只是外祖母的身体愈加的年迈体弱，眼瞅着在霍府中走上半圈都得歇上一歇，想当年外祖母和母亲都是叱咤战场的女将军，外祖父走得这些年，外祖母和母亲的心结却愈加难解……

慕容珞越想越黯然，脸上的笑意也消散了，轻声道：“母亲，外祖母的身子愈加不复从前了，你回躺霍府吧……”

霍玉闻言，只一恍神，似是想起久远的往事，是啊，她在后宅这些年，母亲也日益老去了，只是……

霍玉摇了摇头，神情似悲似伤，声音似断了的琴弦般暗哑，“珞儿啊，是母亲不愿见我罢了……”

回府这几天，慕容复打了胜仗，忙着在朝前加官进爵，而慕容府的后院似乎如平常般风平浪静。

慕容青自那次晚宴后，去老夫人那儿更是频繁，虽说还是和慕容柔一起去的，但是与老夫人的关系却是缓和了不少。

她也在老夫人那见了几个年岁长的姨娘，虽说薛姨娘现在受宠，不过慕容复这后院里的女人从来便不少。

慕容柔还是日日同慕容青黏在一起，看着她讨厌自己又不得不讨好自己的模样，慕容青颇觉有趣。

从前怎么自己那般蠢呢，她算着日子，慕容柔还得演好几年戏，心里更是痛快。

除了管事的薛姨娘外，姨娘们不多有机会到老太太面前走动，只一个在慕容复身边待了几年的柳姨娘偶尔带着儿子前来探望老太太。

这柳姨娘是慕容复在外结识的江美人，水蛇腰细骨头，身材高挑，走起路来袅袅婷婷，风韵动人，有一五岁的幼子，慕容昌，虽是庶子，到底也得了老太太的欢心。

柳姨娘一向恪守本分，只尽心伺候着慕容复，从不肖想别的，能在薛姨娘的手下，将儿子平安生产养育，柳姨娘不简单，十分懂得明哲保身。

就连见到她这个不受宠的三小姐也是恪守礼节，十分恭顺，慕容青却十分清楚她在薛姨娘手下最后的结局。

今日柳姨娘又带着慕容昌来到了荣庆堂。

“祖母好，”童声稚气十足，又恭恭敬敬地可爱，“昌儿拜见祖母。”

看着五岁的幼崽在老夫人面前工整地跪拜，柳姨娘的心都快化了，她的昌儿真乖啊。

老太太微微颔首，开口：“给姨娘赐座。”旁边的嬷嬷利索地拾一红木方凳上前。

“谢老夫人赐座。”柳姨娘坐定，一抬头，便与慕容青打量的眼神相撞。

慕容青淡淡地回一微笑，便挪开了眼神，柳姨娘心中疑惑，暗道，这眼神，是我看错了吗？

慕容柔靠在老夫人身侧，打闹着逗着慕容昌，老夫人笑得布满皱纹的脸上更见慈祥，小昌儿闹着耍着一个拨浪鼓，稚嫩清脆的笑声引得众人也笑了起来，一片热闹。

慕容青照旧坐在稍远的位置上，面前坐着的是柳姨娘，以前也似这般，三小姐虽为嫡女却是不受宠爱，自己也不争气。

在后宅摸爬滚打这些年，方才那深沉的眼神，柳姨娘认为自己是看错了。

三小姐为人处事如以前般并无不同，柳姨娘牵着慕容昌的小手离去时，她回头又看了慕容青一眼，慕容青也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

从老夫人那儿出来，慕容青便打算回自己的院子，途经后园的假山亭榭，清泉响动，有一淡黄色的人影掠过。

慕容青便停下了脚步，说起来这慕容复妻妾众多，儿女也多，薛姨娘备受宠爱，有慕容雪，慕容柔二女，还有一个慕容府的长子慕容泽，只不过常年在外随军征战，不在府内。

霍玉只有她和慕容珞二女，其余姨娘中柳姨娘有一幼子慕容昌外，慕容青倒还是有一个妹妹。

淡黄色的身影一顿，仿佛察觉到有人，她缓缓走了出来，身着一袭淡黄色长衫，鹅蛋脸上淡淡几粒雀斑，笑起来眉眼弯弯，“三姐姐，你回府了。”

萍姨娘本只是慕容府的一个平头整脸些的丫鬟，只因慕容复醉酒，无意宠幸后便有孕了，性格也算善解人意，就被提了做姨娘。

慕容盈是萍姨娘的女儿，同为府内的庶女，生母出身卑贱，府中人虽称一声五小姐，却是同慕容柔天差地别。

慕容青看着她洗的略发白的黄杉，一瞧便知她身边那些丫鬟婆子又克扣了不少，随口问道：“妹妹，是在丛中赏花吗？”

她慕容青虽然性格软弱名声不好，好歹是个嫡女，薛姨娘却是不敢在表面上给她使绊子。

“妹妹只是到处逛逛，三姐姐身子可还好？”慕容盈关切地问道，慕容青虽为嫡女，不过对她向来不错。

两人关系虽不比她与慕容柔，倒也算亲近。

慕容青眼神微深，只笑着邀请她去了自己的蘅芜院。

重生过后，见到的每个人的命运和结局都在仿佛与眼前真真切切的面孔相重合，她们幸或是不幸。

这一世，又或许一切都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