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馥梅“啊”的一声惊叫,惊动了门外站着的人。房门被砰的一脚踢开,小裴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原来,朱馥梅和他妈走了后,他想想不放心,拿起一杯香槟,去和新郎新娘说了句道贺的话,就随着两人的身影跟了上去。两人进屋后,安安静静的,他就站在门外,无聊地刷着手机,等他妈出来。
片刻功夫,朱馥梅左小臂的衣袖就被血染红了一片。小裴用身体拦住他妈的去路,一只手按着他妈的肩头,另一只手操作手机,拨120。朱馥梅用右手止住他,忍着痛说:“你开车,带我们离开。别搅了婚礼。送我去医院。”
在车上,朱馥梅让小裴给梅兰妮打个电话,“就说你开车带我们俩出去办点事。”
小裴拖着他妈,带着朱馥梅在医院清创、缝合伤口、还好,没伤到神经,对手臂今后的活动和功能影响不大。朱馥梅在联椅上坐着打消炎吊瓶,小裴把他妈拉到医院大门外,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看看你这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事!在家里祸害家人,到外边祸害外人,都这么大岁数了,亏你也能干出这种事!你不知道这是犯法吗?”
徐姐长长出了一口气,语调里带着高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今天终于找到个机会。”
小裴气得想打人,可这是他妈,下不去手。摊上这样一个妈,也该算是人生的劫难了。他恨恨地说:“以后你在家老老实实呆着。这回是朱阿姨善良,她要是报警,你得担个故意伤害的罪名!你不想退了休就进监狱住几年吧!”
徐姐说:“我本来想划她脸来着。报了仇,住监狱也愿意。”
朱馥梅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回来,看到的人都吓了一跳。朱馥梅说自己杯子里的水洒地上,滑了一跤,胳膊撞在茶几角上撞的。美兰不信,私下里逼着她问,她才说了原委。说完又叮嘱美兰:“不要告诉王旭。把事情在最小的范围里消化了,传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过。”
美兰气得手发抖,说:“我们是不是跟她前世有仇。”
朱馥梅说:“不管前世有没有仇,这一世都化解了吧。她捅了我一刀,心里的气也该消差不多了。”
美兰很感激朱馥梅,悄悄处理了这件算得上是恶**件的事情,没给婚礼造成丝毫影响。本来她父母的婚姻就对她影响极大,要是她的婚礼上再出现惊吓来宾的持刀伤人事件,那她这桩婚姻也许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结婚以后的王旭变身五好男人,卖了几幅自己的创作精品,在成都买了一套148平的房子,四室两厅,周末把美兰和芄芄、然然都接到那个家里,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美兰终于体会到真正的家的感觉了,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也许是年纪大了,代谢慢了下来,朱馥梅胳膊上的伤久久不愈。好在天气越来越凉,没有太多害怕感染的担心,但是对生活的影响还是挺大的,比如洗澡就很困难,不能沾水,不能做幅度大些的动作,叫朱馥梅很是烦恼。朱丹和她视频的时候,看到她胳膊上缠着绷带,问她怎么了,她也说是滑倒撞在茶几角上,朱丹有些不放心了,一个快70岁的老人身边没有儿女,总是叫人时刻担忧。朱馥梅却很轻松地跟她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民宿里缺别的,还缺手脚麻利的女服务员呀?有事叫一个来帮帮忙不就行了。”话是这么说,可她还真没叫过,要强惯了,能自己动手的,她决不麻烦别人。
美兰在成都家里住的时间越来越多,梅兰妮、王千语她们也整天忙得团团转,朱馥梅觉得每天说话的时间都少了许多。这个年纪的人了,已经不像前两年那样,主动联系学校和老师去给学生做心理咨询,现在她很佛系,有人来,她尽心做,没人来,她也不愿多揽事,天气好的时候,又愿意独自去湖边坐坐,看看云卷云舒。朱丹和庄云亭都不停地催她出来转转,催多了,她也想,那就出去看看吧,再过两年,也许想去也走不动了。
她有些不明白,难道只是因为年龄的原因,自己生活的心气就像扎了小眼的气球,慢慢地泄了?她不知道别人是否也像她一样,不知不觉地就自己走进一种等死的状态。等死?念及这两个字,她坐在湖边的身子一激灵,这感觉太不好了,我可是还没到70岁呢!现在活到8、90岁的人有得是,用20来年的时间等死??
她迅速站起身来,动作大了,牵得胳膊上的伤处隐隐作痛。得动起来,不管干什么,必须动起来。
朱馥梅寻个汪雨飞不忙的时间,找他问了问公司的情况,叫他跟财务估算一下,她的股份如果变现,现在大约有多少钱了。
汪雨飞问她,是有什么需要用钱的事了吗?
朱馥梅忙说没有。帮美兰渡难关,她并没有动公司的股份,目前还是大股东。她叫汪雨飞放心,“我就是问问,想天暖和了,去趟美国,看看女儿一家。”
汪雨飞这才把心放下。公司做得越大,钱在流动状态的越多,账面上能随意动用的就不会太多。如果一个大股东要退出,会给运营造成一定的影响。汪雨飞说:“梅姐,你要是出国需要多带点,我和梅兰妮个人账户上有一些,你先拿去用,年底分红的时候再给我们。”
朱馥梅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卡里够用。你和财务给我个大概数就行,我好心里有底。”
过一天,汪雨飞告诉她,她在公司的投入已经翻了一倍还多,现在变现的话,能有500多万了。朱馥梅挺惊讶,要是自己拿着卖房子那200多万去折腾,眼下可能已经所剩无几了。她心里笃定了,律所的股份她手里还有一部分,卡里美兰还她的动得不多,心理咨询室里也有,余下的日子里,只要她不买豪车,不肆意挥霍,手中现有的财产,已经足足够她过上安逸富足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在民宿里待得太久了,触目所及皆已太过熟悉。失去新鲜感的生活无法给人带来活力,她要打电话问问美兰,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出去走走,去朱丹那里看看,再到加拿大看看庄云亭。
美兰问她,要出去多久。
朱馥梅说,差不多一个来月吧。时间再长,我的心理咨询室就不是休息,而是要关门了。
美兰说:“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