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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距沙州四十里。
用人困马窘来形容现在的神武卫再恰当不过了,在这种崎岖地方连续行军六个白昼未曾停歇,有些年老的驮马已经不行了,大抵这次回去后就得退役。
远处,几名骑兵打马而来,游弋在附近的塘骑们迅速凑上前拦截,随后一道来到了中军。
“指挥使!我们尽力了,”其中一名骑兵禀告道:“纠缠了两日,他们执意北去,我军拦不住。”
“骑兵境况如何?”郭信皱眉道。
“咱们奔袭三日而来,马疲人倦,这些日子折了三百多兄弟,邹都知也负伤了。”
合计不过两千的骑兵们损失了三百多,这两日的纠缠看来是相当激烈了,敌军势必察觉到了楚军后续步军正在全力赶来,于是奋力撤退。
“敌军大部现在在哪?”
“昨日与今日一直在试图北蹿,现在在沙州西北二十里外。”
“好,本官知晓了,”郭信颔首,“左路军如何?”
旁边的赞画回道:“与我们相仿,一个时辰前来报信说只剩不到五十里了。”
郭信很做出决定,“留个营头护卫辎重,其余两个营前出十里,加速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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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的一项重要能力就是可以单方面遮蔽战场,从而让另一方彻底丧失主动权。
当敌军的斥候和游骑试图外出警戒或者侦查时,楚军骑兵就会迅速围上去将之截杀,如此让敌军步兵彻底变成聋子和瞎子。
而敌军也不会坐以待毙,双方骑兵的交战往往就发生在截杀斥候的时候。
当楚军的一队骑兵在追击准噶尔军的游骑时,双方的大队骑兵就在附近虎视眈眈,最后往往打成添油战术,互有胜负。
邹良的左肩中了一箭,还好只是普通的菱形箭头,伤的不算重,但这次大战中想继续亲自带队作战肯定是不行的了,这让他无比遗憾,隔三差五就骂几句那个向他射箭的准噶尔骑兵。
前来回报的骑兵高声道:“我军大部距此不足六十里,正在加速追击。”
“实乃幸事,这帮子家伙跑不掉了。”
顾兴旺令道:“去附近探探,有没有合适的高地。”
邹良的左肩包扎过,但一动弹就剧痛无比,所以他现在都只能单手拿着望远镜。
“顾都知这是何意?怕他们据之而守吗?”
“嗯,我军已经深入厄鲁特,附近的厄鲁特人必然有所察觉,何况这几日我们也遗漏了几个游骑,让他们跑了,”顾兴旺冷冷道:“两千余步军据守高处,我军一时半会也攻不下来,倘若此时其余敌军来援,可就难说了。我军随行的给养可没多少,都是精打细算的。”
……
如果说,怕什么就来什么的话,现在的情况倒是完美契合这句话。
这一天的黄昏,疾行而来的神武卫两个营已经能远远的瞧见那支准噶尔军了。
他们的反应非常迅速,也相当老练——
两千步军立刻奔向左侧的一座小土丘,将顾兴旺布置在那儿戒备的四十余骑兵赶跑,然后开始布置防线。
而那些骑兵直至目前只剩了一千六百余,几十名骑兵从中一拥而出,然后快速散作十几队,然后向不同方向奔去报信——楚军大部队追来了!
“顾都知倒是料得很准,”邹良夸了一句,“接下来难办了啊。”
面对邹良的赞许,顾兴旺仍然是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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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抵达的是方略所率的营,他举着望远镜琢磨了一会,邹良和顾兴旺已经迎了过来。
“方都知,这位是边军此次派出的骑兵都知,他掌总。”邹良介绍道。
“本官顾兴旺。”顾兴旺的自我介绍只一个照面就让方略觉得他是个不易亲近的家伙。
“好,这座山丘上有水源吗?”方略直接切入正题。
“有泉眼,出水不多,本官先前派的一队骑兵已经在那投毒了。”
方略简单判明了形势,迅速指挥部队构成了一条单薄的包围圈。
夜幕降临时,神武卫余部数千人、和左路军七千余人接踵而至,并且连夜布置包围圈。
军队的主官们都被召去大帐内开会,方略又再度见到了苏翰和,这一次他是随左路军出战的。
由于方略的营是最早到的,做的侦查也最详实,所以苏翰和令他来讲明此刻请局面。
小病初愈的方略感觉自己精神百倍,这几天长途跋涉都不怎么累,就算到了现在大晚上依旧如此,他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刚刚才在油灯下绘制完成的简易地图道:
“目前的形势是,敌军两千步军扎营于山上,骑兵一千六布置在山后。”
“此土丘高约四十米…十几丈,整体呈南北走向,南坡缓、北坡陡,山上有小泉眼一个,顾都知先前已令人投毒。”
“截止当下,敌军已筑好一道土墙,并在继续堆砌第二道乃至更多,此外,敌军加紧伐树制作滚木。”
“我军合计步军七个营,马军两个营,战兵合计约一万,辎兵三千、民夫三千。除大小佛郎机炮以外,炮队有三等红夷炮十二门。”
“给养方面,左路军之情况下官不甚明了,就我右路军而言,尚有粟米一千又八十石、稻米七百五十石、白面五十石,肉干四十石,只够十三天之需。”
“武备尚有火药四千四百斤,六两铁弹一万一千颗、一斤铁弹一千五颗,箭矢三万支。”
“下官所述完毕。”方略干咳了一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你这是去把后队的底细摸了个一干二净?”郭信有些惊奇。
方略喝了口茶,“回指挥使,前些日子不是风寒嘛,去后队歇息了两日,顺便问了问。”
“缜密至此,啧啧,郭指挥使,你这员都知是个帅…将才。”汉中卫的指挥使禁不住夸赞了一句,他本想说是帅才的,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话不能说太满,于是改口了。
帅才,那可是万里挑一、螚独当一面的厉害人物,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被称之为帅才?
他顿了顿,回归正题继续道:“我左路军也近乎于此,粮草至多只够半月所需。”
“算上返程的八日,咱们仅有五日的时间。”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