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炉又跟了两日,发现徐七去了趟王家,从后门进去,待了很久才出来。
“王家?”程昭奇道,“徐七分明是许府的小厮,去王家做什么?若是紫竹吩咐他去给许雨筠送些东西,也该是光明正大地走正门啊。”
“我轻功尚可,所以跟了进去,看着徐七仿佛是进了夏荷姨娘的院子。”
徐七跟夏荷又有什么关联?
谜团一个接一个,程昭毫无头绪,道:“这样吧,你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徐七打晕了带过去,我们好问问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当夜,破庙。
废弃多年的破庙里很少有人来,残破的神像上落了灰和厚厚的蛛网,月色穿过两扇东倒西歪的门,照亮了破庙一隅。
徐七横躺在神像前,手脚用麻绳捆得紧紧,仍在昏迷。
程昭带了幕篱,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腥臭的药汁,放在徐七鼻尖,不一会儿,徐七被呛醒,抬眼便是神像的一双眼,似是悲悯似是无情,在残破的庙宇里,在无边的夜色里,透着诡异。
“啊。”徐七尖叫一声,身子抖了几下,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
他四处张望,回头看见一个全身白衣的人,带着白色幕篱,分不清男女,那人手里拿了柄匕首,锋利无比,在月色下闪着银光。
是人,不是鬼。
可是人比鬼更可怕。
徐七连忙开口求饶:“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还请贵人宽恕,贵人要我做什么都行,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程昭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脚尖动了动,踢开脚边的一个蒲团。
蒲团撞在木柱上,不结实的破庙抖了抖,扬起一阵灰尘,其中夹杂着一句阴狠的女声:“办事不力的蠢货,今天留不得你了。”
徐七半跪着,不停磕头:“姨娘饶命,姨娘饶命!这几日宋阑公子不在绵州呀,等过几日他回来了,定能抓到三小姐同他相会的证据。”
她和宋阑相会?
所以,紫竹打的是这个主意?
程昭心里一阵嫌弃,紫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
怀疑她跟谁不好,偏要挑一个最不可能的宋阑?
徐七见面前这人半晌没吭声,眼珠子转了转,手指乱动,趁机偷偷摸摸解着身后的绳结。
程昭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一脚把人踹翻在地,声音阴沉,带着浓浓的威胁:“在我面前耍心眼?”
徐七连忙止住动作,面上写满惶恐不安,话语谄媚:“不敢不敢,小的哪敢啊。”
“管你敢不敢,现在就去见阎王!到时候做了鬼可别报错了仇,记得找紫竹姨娘去报。”淬了寒芒的匕首朝着徐七的胸膛捅下去。
徐七尖叫出声:“夏至!你是夏至!”他急中生智,却又没有把握,吓得紧紧闭上了眼。
等了半晌,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也没有鲜血喷溅的温热感,徐七这才大着胆子睁开眼,看向身前。
匕首在徐七胸前的位置堪堪停下,衣服被匕首划破,破了一个大洞,再往前一些,就会捅开他的皮肉。
一身白衣的女子背着月光,幕篱下的面庞隐在黑暗里,透着神秘嚣张,像是来自地狱的白无常,下一秒就要拿沉重的铁索把他带走。
徐七眼神发空,大口大口喘息,出了一身的冷汗,额角上也满是汗意,刚才,他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儿。
时隔多日,程昭万万没想到还能再听到夏至的名字,她本就是试探,没想到真有意外收获。
她观察着徐七的神情,他认真笃定,像是要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似作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隔着幕篱,徐七知道,那人正盯着自己,思忖他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见有戏,徐七身子往后缩了缩,离匕首远些,这才开口:“夏至,你以为藏在王家就没人知道了吗?你今天敢杀了我,明天就有人把你的行踪放出去,紫竹姨娘和三小姐,哪一个会放过你?”
“我不是夏至。”
徐七无比笃定:“别想骗过我!我白天刚在夏荷院子里见过你,晚上你就来杀我,除了你,还有谁?”
察觉到她的犹豫,徐七继续道:“别以为换了身衣裳我就认不出你!先前夏荷递了三小姐和宋阑互相喂食的消息给我,我还奇怪,现在想来,就是你在背后怂恿,想借紫竹姨娘的手对付三小姐,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憎恨三小姐至此?”
一个徐七,倒是把夏荷院子里的秘密牵扯出来。
程昭觉得今晚收获颇丰。
“我说这些,不过就是为了活命而已,你放过我,我努力把这事办成,把今晚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你既可以报了仇,又能安稳栖身,行不行?”
这个徐七倒是还有点脑子,先拿事实将人震慑住,又能分析利弊谋得活路。
演戏演全套,她犹豫片刻,收起匕首,沉声道:“今天饶你一命,不过记住,闭好你的嘴,不然我必杀你。”
做完这些,程昭稳步离开。
挺直的背影带着傲然与神秘,徐七定定看着,直到那人走出了破庙大门,他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地,太险了,太险了。
夏至就是一条毒蛇!最毒妇人心,这话真是没错。
程昭跟守在外面的郑炉会合,又吩咐他:“你仍旧跟着徐七,郑鼎则混进王家,盯着夏荷,对了,最好查查,夏荷和夏至又是什么关系。”
郑炉心不在焉地应下来,徐七和小姐刚刚的谈话他也听到了,主子不在绵州。
他和郑鼎明明是宋阑精心培养的暗卫,如今在程昭身边帮着做事,连主子不在绵州的事都是从旁人嘴里听说,有种本末倒置的感觉。
主子不会不要他们了吧?
思及此,郑炉忧心忡忡。
察觉到他的情绪,程昭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郑炉,你怎么了?这事很难办吗?”
“不是,小姐,这事我们会办好的。”
虽然郑炉回答了她,但是程昭总觉得他在说谎,担忧的神情做不了假,他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