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太后梁氏挟国主李乾顺集兵十万,会同唃厮啰首领瞎征六万蛮兵攻取洮、河二州。”
“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兰州、熙州、岷州相继告急!”
赵煦狠狠地将边关送来的急报甩在了吕大防的身上。
一双冷冰冰的眸子盯着台下站立的吕、范、吕、刘四人。
“朕为什么现在才收到奏报,之前的边关急情被狗吃了吗?!”
四人默不住声地站立着,任凭赵煦发泄着怒火。
但这沉默的对抗反倒让后者愈加愤怒。
“苏颂!你来给朕解释!”
苏颂身体巍巍颤颤,原本有些驼背的他将腰稍稍压低了些。
他抖了抖袖袍,露出一双干瘪的双手,拱手道:“陛下,这是当初太皇太后的旨意。”
不主动出击是太皇太后的旨意,是以枢密院并未奏请官家增兵洮州。
太皇太后!又是太皇太后!
在他们旧党的眼中就只有太皇太后!
赵煦凌厉的眼神逐一在四位相公无动于衷的脸上扫过。
“太皇太后九月驾崩,距今已有一月之久,你们为何不向我奏秉此事?”
苏颂闻言瞟了一眼隔壁的吕大防,欲言又止。
赵煦顿时明悟,冷哼一声。
“吕相公,你来说说吧!”
吕大防的老脸上波澜不兴,但似乎对此事如数家珍。
“陛下,政事堂在上个月便奏请陛下从京兆府拨三十万石粮草运往洮、河。”
赵煦听罢一愣,仔细回想。
上月的时候的确是有这么一道奏章,但根本没有注明是前线战事吃紧,只说这批粮食是秋收过后增强边防之用。
这就是他所谓的奏明?
阴沉的脸立时黑得如同锅底。
赵煦沉声道:“朕问的是边关上报战况的奏章为何没有一份交到朕的手里?”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是哪里来的胆子瞒着自己不予上报?
吕大防再道:“太皇太后国丧期间,臣恐前方战事会影响陛下的心情。”
他笃定官家知悉消息之后一定会发兵与之开战,是以有关前线的奏章都在政事堂暂留不发。
太皇太后既然已经制定了对策,那么按照她的意思办自然是极为稳妥的。
一个小小唃厮啰部落的袭边会对大宋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只是……没想到夏国太后居然趁着太皇太后驾崩之际率军打了过来……
会同那狡诈的唃厮啰人一口气打下了洮、河二州,以至于他们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大宋的国土被蛮夷侵占,大宋的子民被异族屠戮、驱逐?”
赵煦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太阳穴有些跳动。
他们是怎么做到积压着来自前方的奏报不为所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
怎么做到看着文书上自己的骨肉同胞正在遭受异族的残忍杀戮的场景而高高挂起、无动于衷的?
“陛下,此事我们也没有料到……”
范纯仁有些犹豫地站出来解释道:“且待来年开春我军修整完毕自可选派战将其击溃……”
在此之前他们预估过以洮、河二州的兵力足以应付唃厮啰的进攻。
况且时下临近寒冬于战事不利,当以守为主。
按他们的想法,如今整个大宋的重中之重是保证让太皇太后入土前的这段时光安定祥和。
如能塑造一个太平盛世的景象,也好在后世的史书之中树立一个女中尧舜的形象。
而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就能名垂青史了……
谁知道中途夏国那个疯女人率十万大军跑出来掺一脚!
硬生生将他们心中美好的期望给打破了!
赵煦听着他们这般无能的言辞怒而拂袖,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
“这些理由朕不想听,朕想看的是结果!”
“如今怎么解除兰、岷、熙三州危急?将朕的洮、河二州拿回来!”
这次轮到刘挚上前给官家灭火:“陛下,臣建议枢密院立即命秦凤、泾原等地向前线增兵两万,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当务之急是确保不让唃厮啰和夏国再前进一步,刚才说那么多就无用,这才是务实之举。
赵煦听罢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歪着脑袋皱眉看着他。
“完了?”
“呃……是啊!”
刘挚有些懵懂,不知道官家还想做什么。
向前线增兵还不够嘛,官家还想干嘛?
赵煦再次带着反问的语气问道:“洮州、河州你们不打算给朕打回来?”
都说宋朝软弱,可没见过这么软的,这已经叫绥靖了吧!
正如苏洵《六国论》所言: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蛮夷又至矣!
这才距先帝收复熙河、拓土千里的功绩过去多少年?
当年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有的至今还在同异族厮杀,保护着这块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打下来的土地。
而现在洮、河二州就像是一块烂肉,被政事堂的相公们说丢就丢了?
苏颂隐约猜到了赵煦的想法,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陛下,此时将近寒冬……不利于大军出征。”
“少跟朕说什么不利出征,人家都打到家里来了!朕决定从东京调十万禁军派往前线,务必将唃厮啰和西夏贼子打出我大宋领土!”
赵煦对这帮遵循守旧的顽固们彻底失望。
不用指望他们能够和外敌硬碰了,这帮只知之乎者也的老学究根本没这个能耐!
十万?!
打起仗来花钱如流水,官家居然如此大的阵仗,他们辛辛苦苦攒的这些家底还能剩多少?
吕大防忙稽首拜地道:“陛下,臣建议先和西夏和谈!”
如今朝廷上下,太皇太后国葬要用钱、东边黄河水灾要用钱,如此若同西夏开战,将加重国库负担啊!
他始终认为真宗的澶渊之盟是值得后世学习的典范。
每年三十万的岁币就能换得和平,多划算的买卖?
若是换成战争,光官家所调动的这十万禁军打一场战事就得消耗不下百万贯!
“太皇太后的国葬钱不可省,收复疆土的钱就省得了?”
赵煦一拍桌子,“朕意已决,打!”
吕大防急了,长跪于地不起朗声道:“若陛下执意开战,臣愿乞骸骨!”
“你威胁朕?”
苏颂、范纯仁同样稽首道:“请陛下三思!”
见三位同僚如此,刘挚内心叹息,也稽首道:“陛下三思!”
他本不希望走到此步,可若官家执意要打……
如今向太后已然表示支持官家,他们已经无法用祖宗法度来压赵煦,只能以这种集体请辞的方式来表示反对,逼官家就范了。
赵煦双眼微眯横顾众人,语气间的战意却是有增无减。
“此事朕说了算,由不得你们!朕说打,就一定要打!”
“诸位相公若是想致仕的,回去之后尽管将奏章交上来,朕一定准奏!”
说罢,赵煦拂袖而去,垂拱殿中徒留下四个又臭又硬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