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这是何意?”
见夕阳西下,天色渐晚,郑瑞终是忍不住俯身,一把按住颤动不止的琴弦。
“诓我来此,为何?”
秦绿枝闻言一笑,道:“绿枝何曾诓骗,只是临时起意,想请郑郎君听听绿枝的琴音罢了!”
郑瑞因着秦绿枝的妩媚巧笑愣了愣,继而俊脸微红,忙不迭直起身,与那秦绿枝保持了一些距离,才道:“你当真知晓梅香的去处?”
自那日徐恕将他的推论和盘托出后,郑瑞便通过钱辉、许讷二人联系了洛阳城中的地头蛇,开始打探梅香的下落。已是过了七年,这梅香不知还在不在人世,更不知她是否还在洛阳,虽说撒了不少钱下去查找,但终归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今日,郑瑞原是要前往崇业坊王府参加王三娘的生辰宴,半道上却被秦绿枝遣来的小婢缠住。因说是秦绿枝有关于梅香的线索,虽则郑瑞颇感讶异,但终是不愿放弃这条线索,便跟着那小婢上了秦绿枝的画舫。
“郑郎君不曾知会我要寻梅香之事,我却偏偏知道了,你说我有没有本事寻到这个梅香?”秦绿枝答非所问,起身靠近郑瑞,媚眼如丝、体态袅娜。
郑瑞绕开秦绿枝,道:“若是秦娘子当真能寻到梅香此人,郑某自当酬谢!”
“郑郎君的事,奴家自然不敢怠慢,必当尽心竭力!”秦绿枝见靠近不得郑瑞,复又坐在了琴案前,随手拨弄,道,“奴家也不需要什么酬谢,只要郑郎君尝尝奴家的手艺,点评一二即可。”
“秦娘子好意郑某心领,不过郑某还有要事去办,却要辜负娘子的好手艺了,郑某有机会再奉陪就是!”郑瑞说着话,便想招呼船娘靠岸。
秦绿枝哪里肯如此轻易的放过郑瑞,已然起身,亲自端了饭菜放在了食案之上,又斟了一杯酒水奉上,道:“郑郎君有要事,奴家自然不敢耽搁,只是奴家辛苦做了羹汤,郑郎君瞧也不瞧、尝也未尝,未免不近人情了些!”
“秦娘子赎罪,郑某……”
未及郑瑞言语,秦绿枝一脸幽怨的望着郑瑞,轻启了朱唇,道:“也罢,只是饮罢了这杯酒水再去吧,也不枉奴家费心款待了一番!”
一盏琉璃杯,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诱人的醇香,由秦绿枝一双白皙嫩滑的纤纤细手执着,呈送眼前。郑瑞不好再做推辞,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秦绿枝手中的琉璃玉盏。
崇业坊王府中,及笄礼还在继续。
王氏执酒盏立于醮席之南,口颂祝词曰:“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王三娘跪坐醮席之上,再拜王氏,而后接过酒盏,撒于地作祭酒,再执酒沾于唇,如此便完成了酒醮之礼。
琴声荡荡然,渐趋平稳缓和。笄礼还剩下最后两个步骤,“取字”和“礼宾”。王三娘与王氏同下台阶出了正屋,王三娘立于东,王氏立于西。
王氏再次开口致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孔嘉,女式攸宜,宜之于嘏,用受保之,曰叔秀锦女”。叔,意指王三娘在家中排行第三;秀锦二字便是王三年的表字了。此后,同辈或长辈便可以秀锦称王三娘。
取这“秀锦”二字还有一番缘故。王二郎原是提议以“绣锦”二字作为三娘表字,取自“锦心绣口”,意为才思横溢、能言善辩。
王三娘问为何取这二字,王二郎答曰:希望王三娘将来入了夫家,能哄得婆婆开心。此言一出立时惹得王三娘满面飞霞,大呼王二郎促狭。不巧,此语被王寔听了去,没想到他竟颇为赞成,只是觉得“绣锦”二字太过完满,所谓月满则亏,故而将“绣”字改为“秀”,如此便有了王三娘这“秀锦”之字。
王氏祝词念罢,王三娘答曰:“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这便是接受了“秀锦”这一字。言毕,王三娘与王氏行揖礼,又与傧王伊莲、赞者崔芳仪、一众宾客观礼者、鼓琴乐者及父母兄长等,依次行揖礼。至于之后的礼宾敬酒、送礼酬谢等事宜,则由崔氏和王寔二人完成。
待二人一一与一众观礼者致谢后,整一个及笄仪式才算是圆满完成。众人在王寔与崔氏的带领下退出了祠堂,向着前院的正堂行去。今日王三娘的这场隆而重之的生辰晚宴才算真正的拉开了序幕。
王三娘在退出祠堂后,就忙不迭的带着铃铛等一众小婢回了房间休息,这一场及笄礼下来,不光精神紧张,身体也是受累,这几个时辰里又跪又拜,每一个步骤都要规规矩矩的严格按照要求完成,不得有半分差错,当真是累心又累身。
王三娘虽则疲惫,但仍没有忘记询问郑瑞的行踪,又问起铃铛他是否来了,却终又失望了一回。
画舫之上,郑瑞将一杯酒水饮尽,手腕一翻,杯口朝下,滴酒不剩。秦绿枝见了眸光微闪,口中却叹息道:“只恨相聚时短……也罢也罢,该走的终归要走!船娘,靠岸吧!”
美艳如斯的秦绿枝,一番自怜自叹,反倒平添了几分娇柔动人。郑瑞是个明慧细心的,如何不知道这秦绿枝所为为何,只是他已心有所属,不得不辜负佳人之盛情。又见她如此,更让郑瑞不禁暗自歉疚了几分。
洛水河上,暖风熏人醉。郑瑞只觉得这一杯酒好似抵过了千杯,让他颇有些熏熏然,眼中景物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烟雾。迷离间,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拂过。郑瑞伸手攫住那阵香风,入手柔滑,却是一缕轻薄纱罗,轻轻一拽,女子的惊讶之声入耳,那娇吟声直入心扉,只让郑瑞闻得心跳咚咚如鼓。眼前倩影一晃,怀中多了一个温香软玉。
“郎君,这是作何?”娇媚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郑瑞头昏脑涨间,听到如此魅惑之音,抬眸看去,那秦绿枝媚眼如丝、俏脸染霞,郑瑞晃了晃脑袋,艰难出声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郎君,莫不是醉了,怎说起了混话?”秦绿枝靠在郑瑞怀中,吐气如兰,“让奴家扶郎君去榻上歇歇吧?”
郑瑞因着秦绿枝的靠近,浑身上下竟如烈火焚烧一般,一张俊脸潮红,心中如千百只小爪子抓挠。凭着神智中最后一丝清明,他一把推开秦绿枝,跌跌撞撞的起身,走到船舷边。
秦绿枝见了,不禁心急呼唤道:“郎君小心,莫再退了,小心落入河中!”
“你别过来!”郑瑞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不再去看秦绿枝,这个女人仿佛是个天生的妖精,多看一眼便沉沦一分,若是如此下去,怕是要酿成大错!
秦绿枝见郑瑞越发靠近船舷,也是当真焦急,她趁着郑瑞不注意,赶忙冲向郑瑞,一把抱住他,疾呼道:“郎君快回来,这里危险!”被这柔软的身子贴着,郑瑞只觉得身上越发燥热,绮念纷纷,竟不自觉的回抱住了秦绿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