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正是一天阳光最足的时候。
陈平坐在一间小饭馆靠窗的桌子上,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发呆。
现在的他,哪怕被阳光暴晒,但身体却没有一丝暖意。
最终他还是没有戳破孟然儿已死的事情。
然儿滞留人世必有未了心愿,自己又何必揭她伤疤呢?
至于孟叔的僵尸,称尸天平为其定重:癸级三等。
是陈平验过的最重的尸体。
至于得到的奖励嘛,陈平摸了摸怀里的古怪东西。
遮面尸钱。
尸体下葬后,无论穷富都会在尸体口中放一枚铜钱,预祝亡者转世投胎之后,可以永享富贵。
而这种铜钱就叫做“尸钱”。
所谓遮面尸钱,就是那尸钱用铁线穿过,编成仿佛口罩般,可以遮蔽口鼻的面甲。
挂在脸上,可以冒充遮蔽生机,蒙骗邪祟的感官,达到隐形的效果。
警告:佩戴时间不得超过一刻钟,否则将有很大几率被尸气入侵,从而丧失理智,化作半尸,噬人血肉。
半尸……
陈平嘬了嘬牙花子,这件自己迄今为止等级最高的珍宝,依旧有着副作用。
本来打算晚上遮面尸钱挂脸上,就不用担心人皮草人找自己麻烦了,不过现在只能应急时使用了。
一杯烈酒下肚,陈平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烧灼感,整个人仿佛从阴间,又回到了阳世。
酒是辽东特产的烧刀子,也是王老最爱喝的酒。
陈平往常不爱喝烈的酒,但今天他终于明白师傅为什么爱喝了。
曾经认识朋友,没准儿那一天就变成了验尸台上的尸体,那种感觉冰寒刺骨的悲凉感觉,只能用最烈的酒来暖。
这家饭馆也是王老和他常来的,虽然不大,但因为烧刀子特别地道,所以生意却异常火爆。
一个十八九岁的跑堂伙计,忙里往外的端着菜,累的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一阵铁链响起,一个头戴铁碗的乞丐出现在饭馆门口。
乞丐翻着眼珠子,朝里面看了看满座的食客,随后一甩穿在胳膊里的铁链,朗声叫道:
“大掌柜的发财呀!”
陈平循声望去,就是一皱眉。
是绝子门的乞丐,跟那个杀死孟叔的乞丐很像啊,只是死亡回放里没看向他的脸,不能确定是这个人。
跑堂的正忙着,突然看到来着这么一位,顿时皱眉眉头,从柜台里拿出两文钱就丢在了地上。
因为昨晚上下了雨,满地都是泥水。
乞丐从泥水捡起两枚同铜钱,不屑的一笑,再次朝着饭馆里大喊。
“大掌柜的发财呀!”
这是嫌少啊!
跑堂的一瞪眼就要开骂,柜台后的掌柜的使了个眼色,又掏出五文钱,示意他递过去。
跑堂的没好气的接过钱,递了给了乞丐。
可那乞丐连抽了抽五文钱,用鼻子哼了一声,却没伸手接。
这下就连掌柜的脸色都变了。
他朝着乞丐一拱手,“这位兄弟,你究竟想要多少?”
乞丐嘿嘿一笑:“不多,一两银子!”
“你也太狮子大张口了!”
跑堂的急了,自己一个月才二钱银子,一两银子自己相当于自己小半年工钱,这乞丐是不是疯了!
“嘿嘿,不想给的话,那我就给各位看个新鲜玩意儿!”
乞丐挑衅的环视四周,抬手抓住头上的铁碗,猛地掀开。
顿时一个恶臭破面而来,熏得麻花辫差点吐了。
铁碗下的头皮,仿佛被火烧过的,已经完全溃烂,露着鲜红的嫩肉。
更恶心的是,嫩肉上有趴着好几条蛆虫。
呕!
几个离着门口近的食客瞬间吐了出来,随后握着嘴就往外跑。
有一个就有俩,没一会功夫,店里的客人全都跑光了,而且都没给钱。
掌柜的心里一紧,顿时有些后悔,刚刚损失的那些饭钱不止二两银子。
此时饭馆门口已经为了一大群人,都是看热闹的。
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摇头惋惜的,还有小声骂乞丐缺德的,就是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忙的。
陈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来到乞丐背后,带了四五层羊皮手套的手快速抬起,猛地抓住他头顶的鲜红嫩肉,随后用力一扯。
那块散发着恶臭的猩红头皮,竟被整个撕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乱糟糟的头发。
陈平扔掉假头皮,朝着乞丐呵呵一笑。
自从学会江湖春典,我还没试过呢,今儿我跟你好好调过坎儿。
“靠扇的(乞丐),你的玩意儿是腥(假)的!”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炸了。
“居然是假的!”
“骗子,这个乞丐是骗子!”
“打他、打他!”
乞丐脸色狂变,猛地从破衣服里,拔出一把三角薄铁磨成的攮子,看向陈平的目光充满了从怨毒。
果然是他!陈平心里恍然,眼睛往人群里递了个眼神。
两个身穿蓝衣的捕快,顿时会意的点了点头。
原来陈平刚刚跟着人群一起出了饭馆,马上就从街面上找到了两个巡街的捕快。
张头和李头,跟陈平都在衙门当差,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挺熟的,听说这儿有个疑凶杀人犯,立马打气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跟了过来。
要是没有人家,凭陈平的性格,怎么会但独面对一个凶徒。
乞丐手持匕首,逼近了一步。
“原来朋友不是空子(不懂江湖事),那就请报个蔓儿(姓)吧!”
陈平虽然不相信光天化日,还当着这么多人,这个乞丐敢伤自己。
但小心无大错,脚下还是谨慎的倒退几步,跟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千斤蔓儿。”
乞丐眼漏凶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姓陈的,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今儿这梁子(仇)咱们算是结下了!”
陈平哑然失笑,“梁子不梁子的先放一边,我就想问问你,前几天河边那个死人,是不是你杀的?”
乞丐脸色狂变,大叫道:“不可能!那人我就照他肚子捅了一下,死不了人……”
话说了一半他猛然醒悟过来,急忙转身拔腿就跑。
“原来你是鹰爪孙,扯呼(快跑)!”
陈平呵呵一笑:“跑得了吗?张头、李头抓人!”
“早就等陈兄弟这句话了!”
张头身高腿长,几步窜上去挡住了乞丐。
李头则用力一晃秃脑袋,把短粗的脖子掰着咔咔作响,从后面逼了上去。
乞丐前后瞧了瞧,脸上闪过一丝狠色,抓住腰里的一个碎布缝成的小包,用力一抖。
顿时十几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就被甩了出来。
“有毒!”
张头吓了一跳,可是在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那些毒蛇已经近在咫尺,每一条都张开大嘴,露出弯钩形的蛇牙。
突然,数道闪亮的刀光从横交错,十几条毒蛇节节寸断,同时被斩断的还有乞丐手里那把三角攮子。
一个身穿红色飞鱼服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张头和乞丐之间,手中雪亮的长刀,已经放到了乞丐的脖子上。
他的脸张的很面嫩,仿佛比陈平还要小上两岁,嘴角拐着阳光般的微笑,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阳光男孩。
而那把长刀的式样,也与衙门制式的雁翎刀不同,刀身狭长笔直,宽不过二指,刀镡小巧,刀柄修长可握双手。
形制与陈平前世,盛唐时期的横刀有七八分相似。
好快的刀,好凌厉的刀法!
陈平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拥有这样的刀法。
张头年龄最大,所以最快反应归来,朝着阳光男孩一抱拳。
“多谢这位朋友,不知您尊姓大名?”
阳光男孩嘴角笑容更加灿烂,伸手从腰里抽出一块淡黄色象牙牌子,朝着几人一晃。
“拔魔第九卫缇骑——沐辰,见过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