洹城南二街
辛府
坐西向东的位置,并排有三座大厢房,其中泰雅苑与福康苑相邻且占据着最大的两厢。
泰雅苑占最中间的位置,住着辛府老一辈最有威望的辛老爷辛腾。
福康苑住着的是辛腾的次子辛长盛,是辛腾众多儿子中最引以为傲也最疼爱的那一个。
另外并排的安和苑住着辛腾的长子辛长德。
这三人目前是辛家最有实权及话语权的人,只不过各司其职的情况下领域有所不同。
辛腾及辛长盛父子常年混迹官场,极少过问家事。
家事通常是由辛老夫人蒲氏及长子辛长德在打理。
此时,日头偏西,大概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太阳依旧毒辣,辛家的老老少少,几十口人皆聚集在泰雅苑门前的空旷地带。
人群之中的地上斜躺着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丸子头,略显凌乱,粉色的衣裙湿漉漉的贴在向后弯曲的双腿上,小腿旁的地面两排并列的水渍还未晒干。
因为跪太久的原因,小女孩已经昏了过去。
此情此景,周围的人一阵唏嘘,却无一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而平日里较为宠她的祖母蒲氏,刚祈福回来,听说此事便匆匆赶来,此时见孙女倒在地上,就要大发雷霆。
却听到二儿子辛长盛的声音。
“母亲,今天您就甭护着她了,而且您也护不住她。”
说这话时辛长盛朝旁边看了一眼。
蒲氏顺着辛长盛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自家老爷子站在廊下,脸上一片阴霾。
蒲氏又看向另一边的大儿子,大儿子也只是低沉的嗯了一声,顺便点了点头。
见一家人都是一个态度,蒲氏还是忍不住悲伤朝辛腾问到。
“这是为何呀?”
“你的好孙女,要害我孙子,可怜我的辛珂,他才三岁,竟被她推进水池里去,差点就没命了。”
“啊?”
蒲氏突然两腿发软,一阵眩晕,眼看就要站不住了,幸得贴身陶麼麽一把将她扶稳。
“珂儿!我的珂儿!他怎么样了?”
蒲氏站稳后朝辛长盛身后那张脸看去。
“回母亲,珂儿现在无碍,只是刚才昏迷中,他嘴里还在说,别推我,大概受了些惊吓!大夫说他呛了水,嗓子有些发热。”
辛长盛继室江淑芬屈身答到。
“那就好,既然珂儿已经无碍了,琪儿这事……”
蒲氏话还没说完,就被二儿子打断。
“母亲!您到底要偏袒她到什么时候?琪儿是您孙女,珂儿就不是您孙子了吗?”
辛腾瞄了一眼身旁的二儿子,摇了摇头,太不稳重了。
站在身后的江淑芬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忙轻轻拉了一下辛长盛的袖摆。
被提醒的辛长盛忙向蒲氏低头赔礼。
“母亲,儿子刚才失礼了,还请母亲不要过问此事。”
“唉!罢了!我累了,就先回屋了!”
蒲氏,闭着眼,无力的叹气到,随后再一众人的目光下,被陶麼麽搀扶着离开。
眼看着人已走远。
辛老爷子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孙女,却少了最初的怒火。
“琪儿是你的女儿,这件事就让你来处理吧!我也累了。”
说罢,转身推开房门,迈了进去。
随着辛老爷子的离开,泰雅苑门口就只剩下辛长德辛长盛两兄弟和各自的妻女。
余下的仆人杂役皆在台阶下的空地上“观摩”即将执行的家法,或者等着被吩咐执行家法。
因为父亲离开时的话,辛长德很有默契的把这事交给自家兄弟去处理,自己则在一旁沉默不语。
“打几桶水来,给我泼醒她!别以为装睡就能混过去。”
辛长盛无情的下达命令,不一会儿便有仆人提着几只盛满了水的木桶走至小女孩的身边,然后轮流泼水。
在泼了几桶水之后,小女孩颤抖着惊醒了。
周围的人停止了泼水。
“请家法!”
听到辛长盛无情的命令,小女孩仿佛想起了什么,拼命的摇头,顺着声音传出的地方爬了过去。
“父亲,我没有,琪儿没有推弟弟,你信我!”
“父亲,琪儿真的没有推弟弟下水。呜呜呜……”
“哼!小小年纪满口胡话,我看你仗着你祖母的疼爱,就没有不敢做的事。”
“父亲,琪儿真的没有,呜呜呜……祖母……对……我要见祖母,祖母一定会信我的。”
受到提醒的辛琪,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用湿哒哒的袖子摸了一把脸,爬起来就要去找祖母。
“给我拦住她。”
辛长盛说话的同时,就有懂事的仆人将辛琪拦了下来。
“你祖母说累了,你别去吵到她休息。”江氏走下台阶插言说到。
“母亲,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推珂儿!呜呜呜!”
被拦下的辛琪,再次跪地,爬到江氏脚下。
“珞儿都看见了,辛佩也看见你推了珂儿,你说为娘的平日里什么好的都紧着你,对你也是百般疼爱,有时候对珞儿都不比对你好!你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若是不喜欢我,你大可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珂儿!”
江氏歇斯底里的诉说的同时,躲过了辛琪一次又一次伸过来抓她裙摆的手。
“二爷,家法来了!”
一民仆役小跑到辛长盛面前,弯腰的同时双手呈上一条荆棘鞭。
看到荆棘鞭的时候,辛长盛愣了一下,朝江淑芬看去,正好看到她脸颊滑落的晶莹,心中骤然一痛。
也不管这鞭子是不是能抽死人,大不了少抽几鞭子,总之,孩子犯了这等大错,定要给她长个记性,残了就养她一辈子。
“逆子,你可知错?”
“长盛?这……”看到辛长盛接过荆棘鞭的时候,辛长德都愣住了,辛家家法无非就两种,藤鞭及棍棒。
“大哥,我又分寸。”
听到二弟的话语,辛长德不禁松了口气,或许长盛只是为了吓唬这孩子。
“逆子,你可认错?”
望着那张口是心非的小脸,辛长盛再次怒问道。
“父亲,我没有……我有……我没有……推弟弟……”
看到父亲手里的荆棘鞭,辛琪真的吓到了,说话已经结巴,甚至语无伦次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翻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往后退。
“逆子,你还要狡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到这里,辛长盛怒气难消,却还保留一分理智,便扬起荆棘鞭就要吓唬一下面前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啊!”
眼见鞭子就要落下,辛琪尖叫一声,速度奇快的退开,她本能的想退到仆役们聚集的地方,以躲避伤害。
却不想,还未靠近,仆役们就散开至另一头。
“啊!父亲别打我……父亲别打……我说……我说……是不是…是不是…我认错了,父亲就不打我了?”
眼见鞭子又要落下,辛琪再次尖叫着躲开,然后大声问道。
不等辛长盛回答,江氏再次插言到“认错了,就是好孩子。”
“父亲,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听到江氏的话,辛琪立马跪在地上向父亲磕头道歉。
听到辛琪认错,辛长盛反而怒火更盛。
“如果我今天没有请出家法,你是不是就不会认错?”
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孩子,随她母亲。
“父亲?”
八岁的辛琪还不太明白父亲话里真正的意思,只是停止了磕头的举动,略显茫然的望着他。
她已经认错了,为什么父亲看起来依然没有要原谅她的意思,反而更生气了。
“不要看着我,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视兄弟姊妹为仇人,对年幼的弟弟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你真是枉为人。”
辛长盛望着那张和她母亲一样让人生厌的脸,就突然烦躁。
扬起鞭子就往下抽,这次他没有控制力道,也没有刻意的装样子,而是实打实的抽下去。
旁边辛长德在听到辛琪认错的时候,一脸惊讶之后也默认了辛长盛的抽打。
一鞭子下去,粉色的衣裙便已经染上了斑驳的鲜红。
二鞭子下去,丸子头被抽散的同时,有血顺着头顶滑到脸颊。
随着鞭子的落下,周围越发安静了。
就连一旁抹眼泪的江氏都忘记了手上的动作,待回过魂来,才别过头,害怕看见这样的画面。
头上那一鞭子是因为辛长盛在抽打的时候,辛琪本能的闪躲被抽中的,他本来是想抽身上的。
在抽了第四鞭子之后,辛长盛的鞭子被辛长德躲了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兰宣亭的方向。
此时的蒲氏在陶么么的搀扶下,朝这边走来。
而辛琪躺在地上,已经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