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因为陆晚晚坚持。
她是好面子的人。
玉华玲只能请了反转楼那位儿女老师吃过饭。
亲自请了别人又辞了。
玉华玲害怕李先生责怪。
路上玉华玲问李开岩:“你怎么掺和汉蔷老师的事?”
她也不是瞎子,李开岩对陆晚晚使眼色的时候。
她看得真切。
她摸不透李开岩到底是怎样处置陆晚晚的。
还是要劝:“开岩,你要是不喜欢陆小姐,就不要对别人许诺做决定。你以后不会后悔的?”
李开岩才被陆晚晚折腾着送了她回去。
又折过来带玉华玲和汉蔷回家里。
已经是一个上午过去了。
就是回家吃午饭也赶过了时间。
但是三个人都没有说饿。
李开岩在驾驶座,说话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冷气儿:“贺敏之抽大烟。”
贺敏之就是住在反转百货大楼的那一位老师。
这所谓的老师都是李先生托人找的。
玉华玲不清楚。
但是听了,明白了。
“什么?这个,你爸爸怎么没说?你是知道的多,还好留心——只是你是答应了陆小姐什么?做不做的到?这别人喜欢你——你去提要求,总是有些利用……”
李开岩提起这个,皱了皱眉。
“没有什么,明天去趟陆家而已。”
他把车开进李家宅子的当口。
道:“本来也是要去的,她人轴。”
玉华玲笑了他两声,还是不赞同:“她是喜欢你,没了方向——你以后不要这样了,这有人喜欢你,喜欢得没了边儿,是你的福气。”
院子里噼里啪啦的有砖瓦响,玉华玲觉得奇怪。
他们李家宅是坐落得很清净的地方的,周围儿邻居也不会有。
工人们从里头出来,穿着水蓝色的短衣的。
给玉华玲招呼:“太太好。”
又对身后的李开岩和汉蔷一一问好。
“少爷,小姐。”
显得很滑头。
李开岩把车钥匙递给家里的下人。
以为是李先生请来做工的人。
三个人没有吃饭,下人们就来问。
饭是热在厨房里的。
要不要端出来吃了?
玉华玲说好。
中午热了,李开岩才把外衣脱下来搭在手上。
进了院子。
看到工人们来来回回的砌花圃。
边边角角的都打磨得圆滑好看。
来来回回的码着许多种花。
李开岩几乎是立刻变了脸色。
这种脸色还绝对称不上好看。
先前人单是觉得他为人不亲近冷淡。
但现在就是可以说是黑。
脸黑。
他跟在玉华玲身后。
汉蔷又在中间。
所以没有看到。
玉华玲比他的脸还要黑。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但是汉蔷把他们两个人都看得真切。
心里磕巴磕巴的响。
觉得这事儿也许和自己有关。
李先生去银行了。
玉华玲把范妈叫来。
“怎么回事儿?这是谁说出的要改造?”
范妈就跟李家宅的老祖宗似的。
什么时候管事儿?
她老了。
一直在院西休息养老。
她道:“没听先生说——是不是大少爷让人来的?”
李开岩就坐在厅里吃饭呢。
汉蔷在他的对面。
看他嚼东西一下一下。
只差没想把谁的骨头嚼下来。
他看汉蔷看着他。
停了下来。
一双眼睛又黑又深。
皱着眉。
汉蔷条件反射的放下筷子坐好。
声音很小很拖拉。
“不是我……”
李开岩哼了一声。
带起一声冷笑:“当然不是你——”
他想起昨天两个人在树影里莺莺燕燕。
笑嘻嘻的你扑我我推你。
心里窝火——才见面几刻?
就拉拉扯扯?
才说话几时,
就要动辄改屋子院子?
“你想种花?”
院子里的人已经被玉华玲赶走了。
这所宅子从前是李先生发妻,李开岩母亲的嫁妆。
从前李家在南京,来了北平就住在这儿。
后来李夫人生老二去世了,这儿的样子就没再动过。
家里都是男人,她来了以后也不爱打理。
从前李夫人爱种的花儿草儿的娇气。
被丫头们打理打理的,渐渐的都死没了。
李开岩不为这生气。
李先生也没有表示过在意。
但是枯了死了,样子还在那儿。
瞧着就是安慰。
厅子里安静。
她听到李开岩问汉蔷。
害怕他动怒。
探头去张望。
汉蔷倒是不害怕他,被李开岩盯上一阵也不觉得有什么。
李开岩看她不说话。
像是对了空气自说自话。
汉蔷坐了一会儿,又提起筷子。
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说:“不想。”
据说当人生气的时候,晾上他十秒,就是天大的火气,也能降了。
李开岩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个影响。
看了她像只兔子一样的在座位上吃东西。
想好的话也被她给说没了。
反而是回头看了玉华玲在往这边张望。
范妈也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什么小热闹。
倒显得自己是大惊小怪了。
“华姨,吃点东西。不用管了——”李开岩冲玉华玲道:“让人把东西收拾出去,别告诉爸了。”
汉蔷觉得他咬了咬后槽牙。
有些发狠:“等李明洛回了再问。”
旁边的丫头去给玉华玲盛饭。
都已经快到两点了。
“你不想——他活了十多年,怎么昨天不改,前天不改,就是今天?”
李开岩无端扫了一眼汉蔷,说的话慢悠悠的却很犀利。
汉蔷吃东西很慢很干净。
安安静静的。
说话还是温柔:“大哥哥——”
她这算是第一次连贯的喊李开岩哥。
李开岩挑了挑眉。
看她这么乖,就觉得古怪。
汉蔷笑了笑:“你是说,只要是我想,二哥哥就要为了我,今天也改,明天也改,这院子么?”
李开岩不害怕李明洛天天胡闹乱来,散发他自己那小二两儿魅力的。
就害怕李明洛哪天看中的那位儿,也暗暗芳心许,相中了李明洛这些没头没脑的傻子作为。
给他惹出一身骚。
他当即否定:“你别多想!”
这话到底有点欲盖弥彰和恼羞成怒。
李开岩什么时候被人套过。
也只会为了李明洛这小子操心乱方寸。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汉蔷点了点了头,
很有自知之明的道:“我不会乱想的——我只是问问。”
玉华玲看他们说话,就害怕吵嘴,一人夹了一筷子菜,不让他们多说了。
“快别说了,吃东西吧。”
下午天气潮热,玉华玲也不再带汉蔷上街做衣服去了。
她心情也不好。
嘱咐了人请杜裁缝来,量了身高尺寸。
玉华玲说上楼睡一觉。
汉蔷就在院子里看书。
院子里有个亭子,谢着树荫,很凉快。先前两天,李开岩就爱在这儿看书。
今天汉蔷来了,李开岩就在屋子里抽烟。
开了窗户,刚好可以看到汉蔷。
钟汉蔷和李明洛是一样的人。
李开岩想。
从探子来的资料看。
钟家根本是被人劫了。才让钟汉蔷小小年纪没了双亲,失了兄长。
西坝玉矿。
打着垦玉的名声造精铁。
压迫工人,打死了人。
钱还都被洋人给赚干净了。
什么匪军啰冦。
钟汉蔷什么都不知道。
凭他父亲是个小商人,谁会麻烦去杀他们一家?
像是他十几岁的时候看自己的母亲。
非要再给他生一个弟弟。
自己却没命了一样。
如今李明洛要改这宅子。
会知道自己生他没了命的妈么?
什么也不知道。
李开岩注意着亭子里的人。
汉蔷坐的端端正正的。
当然知道李开岩在看她。
院子只这么大。
何况她是故意碍他的眼?
囷生往日里天天向这儿送消息。
今天以为李开岩仍然在。
边跑边喘气喊:“少爷?西边,钟——”
走近了才觉得身形不像。
坐亭子里的是汉蔷。
李开岩早注意到他。
给囷生招手:“这儿!楼上来。”
囷生点了点头,跑几步又倒回去。
冲汉蔷笑了笑:“钟小姐!”
汉蔷还没有回他,他就跑远了。
汉蔷想,几日见他一次,次次都跑累得这样。
可见李开岩不是个做人的。
她不知道囷生乐在其中。
为李开岩办事光荣着呢。
是因为想着以后要和汉蔷一起上学了,才特意回头给她打个招呼。
李开岩却以为囷生也是在向汉蔷献殷勤。
他从小是家里的大哥。
囷生是李明洛相仿年纪,李明洛今年十九,囷生十八出头。
他大了他们五六岁。
却像差了他们五六环——环环扣不准他们脑子里想些什么。
“钟汉蔷长得挺好?”
囷生才推开门,李开岩就扫了他一眼。
囷生不知道大少爷问这个做什么,对个姑娘品头论足的多不文雅?
但是李开岩问,他又不敢不答,他笑了笑。
李开岩觉得他的笑真贱。
白了他一眼。
囷生毫不退缩:“少爷——您的标准也太高了吧?钟小姐那是叫还好么?我觉得也就比陆小姐差那么一点点点……嘛!”
“而且……”囷生拿着李开岩要的文件。
李开岩扯了过去。
囷生快速说完:“而且人钟小姐脾气可比少夫人好多了哈哈哈——”
李开岩冲着囷生的背影扔了杯子。
汉蔷在楼下都能听到他说的一声“滚”。
不是那么严正,不是那么隐忍。
汉蔷在心里又默默地划掉了第一天见李开岩的印象。
李开岩从窗子边看了她一眼,啪嗒的关上窗。
汉蔷又加了一条。
时而暴躁。
分裂男。
晚上李先生先到家。
李先生回来,李开岩已经平复了。
不在为家里的两个小子生气。
天暗了汉蔷进屋,两个人还能在一间大厅里做事。
汉蔷帮着玉华玲做她的指甲。
李开岩在沙发上看今天送来的报纸。
李先生眼睛不好,平日里也不喜欢戴眼镜儿,进屋的时候也许院子也没看清。
东西被人收了出去给钱封了嘴。
玉华玲就怕他看出来。
院子被磨平半个花圃角。
要是李先生追着李明洛打上一晚——谁也别想好过了。
但是李先生没有看清。
还乐呵呵的问她们做什么。
玉华玲有些紧张。
汉蔷轻轻涂完她的一个指甲片,回李先生:“叔叔,我们在做指甲片儿呢。”
“是么?”李先生转头看李开岩隐在暗处不说话:“开岩身上松快些没有?明天去陆家,还得累你一天。”
李开岩站了起来。
声音又低又哑,透着一股不愿意说话的劲儿:“没事,”
“爸,哥都多大的人了——你还天天嘘寒问暖呢?”
接李明洛的小厮给他提着书包。
李开岩看着他就火大。
李先生要去楼上了。
他们家是不必等着一起吃晚饭的。
若是晚了,李先生在外面也有人请了吃。
家里的人也会先吃了不挨饿。
李明洛嚷嚷着热,要去泡澡了。
经过汉蔷的时候想起什么,从小厮的手里接过的包。
包里小心的裹着一只粉色的花。
用手帕裹着,手帕浸了水。
李明洛递给汉蔷。
玉华玲看得害怕。
李开岩冷笑了两声。
截了李明洛的手。
接过那朵花。
“你还挺风雅。”
李开岩生得高,盖得住李明洛的头,李明洛怕他,但也不高兴:“哥!”
李开岩闻了闻,好学:“玫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