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笑她：“我的表妹稀罕你这大哥，以后要嫁到她们家去的。你还不惨？你不知道，我这表妹刁钻得很——”

陆家是军政部蒋公名下的大家族。

陆司令的夫人陆太太的本家是京城里有名也有钱的容家。

北平里十几家大饭店，基本都是容家给陆太太的嫁妆。

陆家不差权，也不会差钱。

应该不会喜欢李家这样小门小户。

陆小姐只能是太喜欢李开岩了，所以愿意嫁。

嫁来就是低嫁了。

汉蔷有些好奇：“陆小姐身份贵重，为什么这样喜欢……嗯，我大哥？”

容兰也不知道，她牵着汉蔷在一个摊子上停下来。

把旧银打的一对手环在她身上比了比。

说道：“你大哥俊嘛，也有本事。喜欢他是常有的。”

这手环虽然颜色不新了，但是做的精巧。

十二生肖的，打的兔子模型。

汉蔷抽开了手。

虽然容兰这句话说的慷慨自然。

她还是听出了容兰对李开岩的评价中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容兰掏钱买下了那对兔子手环。

汉蔷问她：“北平很多人喜欢我大哥么？”

容兰点了点头，一转头，还没有说话。

李开岩就从身后出来。

眼神暗暗的。

汉蔷没有看见他。

还在问：“你也喜欢么？”

李开岩拍了一下汉蔷的头。

“让你们不要走远了。”

他这一手来得突然。

虽然不重，汉蔷还是吓了一跳。

捂着自己的头发顶——害怕李开岩弄乱了她编好的头发。

“大哥、哥——”

李开岩还是摆着自己的臭脸，好像谁也不待见。

但容兰忽然觉得，李开岩对自己这个刚来的妹妹，比对自己的表妹。

态度好了不是一点两点。

她若有所思，笑了笑：“我才不喜欢你大哥！我惜命！”

汉蔷也咧嘴笑了笑。

有些傻。

这还是李开岩第一次看她像个孩子一样的和同龄人说笑。

汉蔷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睫毛长长的挤在一起。

仔细看是还有一对不规则的小酒窝的。

挺可爱。

李开岩懒得同两个小姑娘计较。

把她们拎回了院子。

“今天人多，不要再乱走了，就在院子里。”

容兰不干了：“大公子，我们这才走出了有一半的路没有？门都还看得见呢！”

李开岩皱了皱眉，没想解释。

去接李老太太的李明洛在院子里找了汉蔷一圈。

看到他们三个在门口说话。

想过来。

又看到李开岩在原地。

他还记着他大哥的仇。

李开岩注意到李明洛别扭的表情。

主动走开了：“要小心。”

容兰没把李开岩的嘱咐放在心上。

但是李开岩不让他们出去了，汉蔷问容兰：“容兰，不然，你还是剪花，可以教一教我吗？”

容兰摸了摸汉蔷的脑袋，笑道：“你想学嘛？好啊！来！”

汉蔷在她旁边坐下来。

容兰问她有没有读书。

“现在还没有，李叔叔已经在安排了。”

容兰点点头，拿起了一张粉色的纸：“我还是教你，剪个兔子吧……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只兔子……？”

容兰把手里的纸对折了一下。

李明洛看她们两个人说话，几度想上前。

看他大哥去了大厅。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汉蔷注意到了李明洛，也没有给他打招呼。

李明洛太小孩子心性了，对她的喜欢也来的突然，这样的人，虽然简单干净，但没办法对她找出小姐和爸爸的死因有帮助。

小姐以前说，拒绝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无视。

她不理会李明洛，李明洛自然会知难而退吧。

“你把这个纸对折了之后，要先剪一个耳朵……折两次，汉蔷。”

“嗯？没有，没有人说过的——”

汉蔷紧张巴巴的看着容兰。

容兰放下了剪刀，看了李家两个兄弟相继而去的背影。

再看汉蔷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你？”

汉蔷和容兰坐的很近。

容兰可以看到汉蔷的睫毛在发颤。

她心里想：真是要死了，陆晚晚这下是遇到个对手了。

想完容兰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也许是在见了汉蔷以前，她觉得，陆晚晚配李开岩，配得也挺好。

总之不会轮到自己。

但是见了钟汉蔷。

哪怕没有这个意思。

容兰也觉得，好像李开岩这个性格。

更适合汉蔷这样软趴趴的小姑娘。

就是汉蔷看起来还太小了。

容兰在心里叹了口气，

总之还是不会轮到自己。

容兰问：“你和那个——李家的二公子，在谈恋爱么？”

现在的北平有了一批新思想。

有一些上过学的学生，无论男女，也讲究自由恋爱了。

但是总体的老爷夫人可不管自己的儿女自由不自由。

就是如李先生一般爱重儿子的，也要做主李开岩的婚事的。

汉蔷被容兰一问，脸跟着心跳一起扑通的红起来。

“怎么会……”汉蔷显得有点懵：“我才到李先生家里不足一旬。”

“那就是李明洛在追求你了？你没看见，刚才他看你的眼神。”

汉蔷不作声，容兰就道：“那你可别答应他，我和他是一个学校的，他在学校里就是这样。见了漂亮的，就走不动路的。”

汉蔷虽然觉得李明洛是个胡闹的人，但并不觉得他好重色相。

“真的么？”

容兰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笑道：“假的。”

“什么？”

容兰把手里的兔子剪出来。

递给汉蔷。

“见了漂亮女生走不动路是假的，李明洛这个人眼光还挺高的。但是——”

“但是他不可靠是真的。”

白小四从家里出来。

往人堆里扎，他知道陆家在哪儿办宴席。

别的人他不认识，自己的老娘长什么样他还能不知道？

他当然不是来认亲的。

亲不亲的有什么关系。

有钱才是真的好使。

他三姐就是活着，还能认识他？

主要是他卖卖可怜，找个贵人接济接济也是不错的。

这样想着，他巴望着陆家巷。

陆司令为了亲民这个名声，没敢封锁街道。

陆夫人还做主设了不少发饼子馒头的摊子。

白小四在摊子上领了一张饼。

吃着往前走。

囷生得了李开岩的吩咐，今天一定要抓住人的。

北平有钱的人多。

没钱穷的人家，混子也多。

他守在陆家巷，有人来回了消息就要递给李开岩的。

白小四这个混子。

虽然是个混子，但也是个孩子。

囷生害怕有人追来伤了这人。

呵斥了他：“哎——那边的，你不要走这边来。”

白小四在心里呸了一口，一个老家犬，还是下人，过的日子却这么舒坦。

但面上还要装的老实委屈。

“小公子，我来找人的。”

囷生皱了皱眉，害怕他误事。

就要轰他走。

这里面留着的，不是官场上的权贵人，就是商场上的有名人。

哪一个人是白小四找得起的。

囷生忍不住嘲讽他两句：“你可别逗了，赶紧走人吧。”

李开岩这时候从侧门里开了探出头来。

白小四见了，缩了缩脑袋。

他认识这个人。

往日里总是在北平巡视，手下那么多兵。

至少是个中校以上的大官了吧？

李开岩没注意到人。

问囷生：“追到了么？”

囷生说：“快了快了，有消息我就进来给你说，少爷你快进去吧。”

李开岩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就被里面的人扯了进去。

“开岩！你陪了别人一上午，总要陪我一下了吧，要开宴了，爸爸让我叫你。”

陆晚晚猛的从身后过来。

她生了会儿子气——没见着李开岩。

气过了，那点小事又被她对李开岩的无限爱意压过去了。

容兰和汉蔷窝在角落里。

大家听了要开宴了，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大厅里。

李开岩这一次陆晚晚一扑他，他就拒绝了。

陆晚晚却笑了笑，没向先前一样生气，小声的在李开岩耳边道：“你能躲我一辈子么？往后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不会在一起。”

大厅里陆司令拿了话筒。

声音盖过了李开岩这句。

他面若冰霜，一次又一次的拒绝陆晚晚。

陆司令对着各来宾感谢。

“各位，十分感谢各位拨冗来小女的生日宴会——晚晚是各位叔伯看着长大的……”

容兰和汉蔷伴着进来。

一上午没见着李先生和玉华玲。

汉蔷进来才见了他们坐在大厅里同人说话。

随着陆司令在台上致辞。

李先生脸上的神色都光彩起来。

玉华玲倒是没什么感受，李明洛就陪着坐在她身边。

容兰叹了口气道：“今天我这妹妹，算是要如愿以偿了——”

容兰还没有说完。

陆司令的话就骇人听闻。

“……敏忠是我的学生，他的人品我最是看重……”

陆晚晚脸色都变了。

也不管当场的客人，就喊起来：“爸爸！”

陆司令却不管她。

挥了挥手，陆夫人就让人出来，带走了女儿。

李开岩不为所动，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陆司令道：“……所以，正是趁着这时候，我想将晚晚，与敏忠的婚事订一订，让叔伯们都做个见证。”

汉蔷本就要在看热闹。

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戏剧。

“怎么回事？”她忍不住看了看容兰。

“晚晚小姐不是最喜欢我大哥？”

容兰也是错愕。

别说他们。

就是李先生，和在座的宾客。

没有那个脸上是不奇怪的。

反观此时，作为当事人的李开岩，却不紧不慢的在席位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可以说是相当淡定，甚至是轻松了。

容兰看了看李开岩。

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无论李开岩是十四还是二十四。

都始终是那么无情。

别管是对谁。

就是对她那表妹。

巴巴儿的付出了好几年真心，放话非君不嫁的陆晚晚，也一样无情。

容兰叹了口气，回汉蔷：“……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

容兰，陆晚晚和李开岩是十几岁就认识的。

容兰不禁想到。

从前李开岩是谈过一个女朋友的。

那个女子是她们学校十分厉害的一个人物。

有一回，那个女子问李开岩。

“开岩，要是咱们分手了，你还能和我做朋友么？”

她和陆晚晚躲在树干后，陆晚晚的脸都要气歪了，直骂她贱·人会留后手。

李开岩说：“不会分手。”

那女子不依了，一定要答案。

李开岩就生气了。

甩下一个：“不会。”

不知道是说不会做朋友还是不会分手。

人就扬长而去。

后来没多久，那个女子留学出国了，再也没回来。

陆晚晚就开始了对李开岩的穷追不舍。

可是也再没有见过李开岩和哪个女子有过牵扯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