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为什么找到了汉蔷又要装作没找她?这是什么意思?”
一路上李开岩都冷冷的,完全不想理人。
李明洛不明白,他们出来了大半晚上,一直在找汉蔷,为什么不能让汉蔷知道呢?
李开岩不回他,不仅恢复了他不说话冻人的技能,眉眼间还很焦躁。
焦躁。
对了,李明洛发现,最近他大哥似乎有点忙啊。
客厅里坐着几个人,钟文宸举止文雅,言谈有度,引得李先生几度大笑。
见李开岩带着李明洛进来了,李先生招呼:“开岩?回来了?”
对钟文宸道:“这是我的大儿子,李开岩。”
李开岩垂了垂眼睛,嗯了一声,明显不想和人多说话。
李明洛看他哥往沙发角落里一坐。
李先生问李明洛:“你让你哥带你去哪儿了?”
李开岩和李明洛出门的时候,李先生还没有回家。
今天看来玉华玲现在还不在家里。
李明洛有些不服气:“什么呀——”
李开岩扫了他一眼,李明洛立刻闭嘴了。
委屈巴巴的找了个地方坐下,陪几个人说话,他看了两圈。
玉华玲还不在,就问:“我妈呢?”
李先生没回他,姆妈从厨房里出来,端了切好的水果:“夫人去外面了,中午就去了,还没回来。”
吃了水果,李先生还没有喊开饭,汉蔷料到他在等玉华玲。
她挨着钟文宸,在灯光下,在李开岩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楚他们两兄妹的表情。
钟文宸似乎问了一句什么,汉蔷就抬起头回他。
无论在谁的面前,汉蔷都是小小的一只。
随便钟文宸说一句什么,她都会笑一笑。
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钟文宸。
明明距离不算远,李开岩完全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可他却又好像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听不进去。
这感觉大概是你自己养得最亲热自己的一只小兔子,有一天去依偎别人,还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的感觉。
吃过了饭,外面的天深蓝发暗,月亮很亮,星星就少。
李开岩让囷生取的文件就放在他的桌子上。
桌子又在窗边。
玉华玲经过他门前,提醒他早些关窗:“开岩?蚊虫那么多,你吹凉了就关了窗子。”
李开岩应了一声,看汉蔷还和钟文宸待在亭子里说话。
李明洛也嘻嘻哈哈的在不远。
就是囷生,也早早回去休息了。
李开岩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
在李家院子里大灯的照射下,晓得微弱。
汉蔷和钟文宸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说话也是轻轻的。
“总之,凡事不必太相信旁人,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就想办法去西川看看,好吗?”
汉蔷点了点头。
她想起那张西川的地契,想到李开岩似乎在调查西川:“开岩哥……似乎是要去西川,我们要把那张地契给他么?”
钟文宸在和她们断了联系追不上船只的那一段时间,看完了爸爸就在行李里的信。
相关的证券。
有一些已经丢失了,但他记忆最好。
基本上摸清了两件事。
一是,从前他们钟家在西川做矿石生意如火如荼,却因为一个矿工破了一个什么机密地方的壁,惹了祸事。
矿工知道惹了事,带着一家老小躲进了深山,硬是许多年没有出现过。
钟家变卖了一部分矿场,勉强没有出过什么大事,直到有一年,爸爸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那家逃走的矿工。
一家人全部死的不明不白。
爸爸才带着他们去了英国。
二是爸爸带着他们回英国来,同这件陈年旧事也相关。
那批追他们的人,似乎认定了,什么资料在爸爸手里,在遥遥相隔的十年间,不惜千里逼回他们,赶尽杀绝。
钟文宸想了想:“给他吧,虽然我们不可信任旁人,但是信任都是在有付出的基础上得来的。李家需要我们,那必得是我们能给李家带来好处。”
汉蔷点了点头。
夜色朦胧,钟文宸抬手为汉蔷理了理头发。
这个动作有些亲密,李开岩知道他们是兄妹,可是看来还是怪怪的。
他记得,汉蔷的头发,是软乎乎的,很细。
“别害怕汉蔷,你只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我听姆妈说——”钟文宸没有说后半句话,他叹了口气。
轻轻的用手笼住了汉蔷的肩。
李开岩手里的资料一页也没动,看到这里,觉得心烦——自己是闲得很么?看别人两个兄妹在这儿你侬我侬。
你侬我侬?
这个词用得奇怪,他起身带上了窗子。
仔细去看手里的资料。
西坝玉矿是百年产业了,从前一直好好的。
这是群矿,从前钟家的产业都包括有。
几十年都是盈利状态,情况看来乐观。
却在前面接手了一批新卖家。
日·本人同商主签了转手合同。
将资金压得死死的,出矿赚钱一分不漏。
当真的取如锱铢,用如泥沙。
从前他少年的时候在西川待过一段时间,那儿对于颐养天年的人确实是好地方。
山清水秀。
可是对于讨生活求发展的人就很难生活。
企业在自己国人手里,他们努力卖些力气,还有饭吃,可落到别人手里,只怕力气使完了,也喝不上一口水。
可是蒋公都不想管这事,谁又会为这出头?
不过是“小本”的生意,只要对军部的粮食照供不误,谁在乎商人的头儿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李开岩正在思索,听门口有人敲门,他头也没回,看完了手下的一行字,用日记本挡了起来。
“什么事?”
他回过头来,看汉蔷在门口等着,站了起来。
汉蔷说话小心翼翼的:“开岩哥,我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是钟家在西川的老宅,隔许多地方都方便。
钟文宸料到李开岩要去安抚民心,把工人动乱平定下来。
让汉蔷来送。
李开岩看也没看一眼。
在原地一动不动,手靠着身后的桌子。
汉蔷走进来了一步。
李开岩才问:“这是什么?”
汉蔷如实答:“我告诉哥哥说你要去西川,这是从前钟……我们家的老宅子地契,哥哥让我给你,随便开岩哥怎么处置。”
李开岩并不领情:“我去西川做什么?”
“不要妄加猜测。”他说话冷冷的。
又坐了下去。
汉蔷看他不接,还死鸭子嘴硬。
直接进了屋子看李开岩在做什么。
“那你可以当它是礼物,我哥哥让我感谢你,收留了我们。当成个礼物,好大一个宅子,不会吃亏的。”
汉蔷认认真真的解释。
李开岩看她睫毛一颤一颤的,应当很紧张,不然就是害怕他。
他不露痕迹的用手遮了遮手边的文件边角,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你知道什么礼物会送对方一座宅子么?小洋佬?”
李开岩是认为汉蔷从小在英国长大,想逗一逗这小孩。
而汉蔷确实是因为记不清八岁以前的事,也不可能有谁对一个小孩特意说过送礼有什么讲究。
她想了想,不知道,摇了摇头。
手还伸着。
李开岩抬手接了东西放在桌面上。
吐出两个字:“聘礼。”
在西川,夫家给女方下聘,贵重的会送一套院子,以后女方嫁过来,像他母亲那样贵重的,也会在陪嫁中有铺子。
说来好听,看来也好看。
汉蔷猛的被他一说,有些脸红。
这是李开岩第二次看汉蔷脸红。
上一次是在街上,小孩自作主张要买包子那次。
汉蔷以为是给他解围了,却把自己撑个半死。
李开岩想到这儿笑了笑,他生得冷,平时对几个弟弟和汉蔷也严厉,很少见到他的笑容。
但李开岩生得相貌不凡。
眼睛深邃缱绻,鼻梁又挺,嘴唇有些薄,但颜色很深,枫叶一样,笑起来就让人移不开眼睛,偏偏还一身正气,让人不敢见色起意。
汉蔷出了回儿神,听李开岩问:“怎么?要拿走了么?”
东西没有送出去又收回来的道理,况且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汉蔷皱了皱眉,瞪了李开岩一眼。
李开岩虽然没有再看她,手还压在文件上。
但心里清楚小孩肯定记恨她,越发懒洋洋的语气说道:“后悔了就拿走吧,谁要你的聘礼。”
汉蔷一开始还斯斯文文的对李开岩说“不必”
听到这儿,她也气冲冲的出了门:“谁要给你下聘,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偷摸写日记!”
李开岩听了这话,挑了挑眉,移开手,看了看他崭新的日记本。
这还是上次他生日,李明洛送给他的。
他写什么日记,他写日记还用偷摸?
写日记就不男人了?
汉蔷还没走出门,李开岩就拦住了她。
“小孩,你不要有了你哥就天不怕地不怕。”
李开岩生得高大,汉蔷被他笼罩在阴影里还有些害怕。
汉蔷虚张声势:“怎么?你生气了?话我已经说了,你又要怎么样……”
李开岩看了看汉蔷的眼睛。
又深又漂亮。
还是没有忍心对她怎样,说来都是自己没有一个妹妹。
像钟文宸,有这么一个妹妹,几副面孔,应该挺好玩儿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谁偷摸写日记了。”
他松了一边手,汉蔷就少一个阻隔:“要送谢礼就送,可不要坏我的名声。”
“我写日记还用偷摸么?”
他看汉蔷逃一般的离开了他的屋子,又笑了笑,进了屋,这次关上了门。
把日记本塞进了旁边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