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轻唤了一声“姐姐”,小跑着跟了上去,后面那些丫鬟小厮也赶忙呼啦啦地跟出了门。
茶楼终于空了下来,显得格外清净,说书先生半天吸引不了人听他说书,萎靡了好一会儿,眼见大家终于不再交头接耳,终于精神一振,把醒木往桌上狠狠一拍,继续唾沫横飞。
温若棠全然不把徐兰语的事放在心上,倒是孟楼,先嘀咕了两句“这楚家姑娘真是不懂礼貌”,之后便坐回原位,开始看温若棠。
他的看,也不是光明正大,非得偷摸看一眼,吃两只瓜子,又偷摸看一眼。
温若棠忍不住了,问,“五先生是有什么话想说吗?或者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孟楼把手里的瓜子倒腾了一下,悠悠问:“你师从哪位大儒?没听说将军府请了什么极好的先生啊。”
“先生打听这个作甚?”
“我近来收了几个小徒弟,刚好现在手头宽裕了,想给他们请个好先生。”孟楼捂着胸口,显然心在滴血,“虽然可能会斥重金,但孩子嘛,一天一个样,长得比竹子还快,不能耽误了。”
温若棠道:“那五先生要遗憾了,我在家中只跟着大哥念过一些书,会的那些诗词啦、名言啦,都是看闲书看来的。”
“看闲书能看出这些东西?”孟楼不信,“你想藏私,也就罢了,毕竟谁还没有点秘密。不过我看这架势,你要出名了,出名之后可就不好瞒住喽。”
“嘶,出名吗?俗语有言,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可不想出名。”
孟楼被她逗乐,复又正色道:“可是能说出刚才那句话的,不论是男是女,哪怕不男不女,在京城这种地方,必然要流传出去,如果你是男人,来年参加科举,圣上指不定都会问两句你的成绩。”
温若棠摸了点瓜子揣在手里磕着,碰到了间隙才回应两句,“……流传就流传吧,反正我也不能入朝为官……其实那话也不是我说的,我不过是拾人牙慧。”
孟楼摆了摆手,“当着我的面,你大可不必说假话,要是真是旁人写的,早就天下流传了,还等着你去捡他的?”
温若棠叹了口气,又要对不起孟子老先生、担着本该属于他的名声了,赶忙在心里道十遍歉。
孟楼的仍有好奇,问:“听闻那个什么红豆曲也是你写的,我逛青楼的时候……”
“噗……”温若棠正好拿起茶杯在喝茶,听到这句,差点全喷出来,还好只漏了一点儿,赶紧拿了帕子一边擦,一边问,“你?逛青楼?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逛青楼?”
孟楼生气,“我还当你不是个俗人,没想到你和楚家那个不着调的姑娘一样,年纪大了怎么啦?年纪大了就不能去青楼里找乐子啦?”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说话之间却都是什么“青楼”、“找乐子”,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不少人支棱着耳朵,看着是在听说书人将故事,实则心早已飘到了他们这一桌。
温若棠多少有些尴尬,压低了声音道:“行行行,先生老当益壮,想怎么找乐子就怎么找乐子,您请继续说。”
“你那个曲,现在是青楼里时兴的,好些姑娘都谱了不同的曲来唱,连我都会几句。”说到兴头上,孟楼拍着桌子就来了一段,“……相思血泪抛红豆……春柳春花满画楼……纱窗风雨黄昏后……”
“打住,打住。”温若棠本以为自己没有唱歌的天赋,没想到孟楼比她更糟糕,只恨桌上这许多东西,也堵不住他的嘴,“红豆曲是我在宫宴上唱的,没想到还流传出去了,但是她们为什么要另谱曲?”
“因为原曲怪异,又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能欣赏不同曲调的美。”孟楼还挺得意。
温若棠叹气,“好吧。孟先生,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有步入正题。”温若棠扶额,“你找我,究竟是想做什么生意?”
孟楼一拍大腿,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图纸,摊在桌上,“怎么把正事忘了。来来来,你看看这酒楼,感觉如何?”
温若棠凝神看去,图纸上是一个酒楼的平面图,分左右两边,左边是一楼,右边是二楼,一楼的大堂十分开阔,光窗户就开了七八扇,二楼的雅间虽是一排过去,但每个雅间都有一面窗子,正好与走廊上的窗子南北相对。
这么看来,这间酒楼南北通透,采光极佳,是上好的选择。
温若棠不免心动,问:“这酒楼不知道是在哪里?我瞧着是不错的。”
孟楼道:“在东市,你放心,人来人往,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东市?”温若棠疑惑,“我之前去东市看了铺子,当时并没有这样一间正在盘出。”
孟楼把花生米扔嘴里,“那是自然,东市有那么多铺子,但真正修得极好的,两只手就能数的出来,这种铺子哪里会放到牙行里去卖,都是碰到有眼缘或是有身份的,才会出手。”
温若棠拿着那张图纸,看着那阔气的双层,看着那合理的布局,真的有些爱不释手,口中问:“不知这家铺子背后的主家是谁?”
孟楼又扔了俩花生米,平静地道:“是我。”
温若棠猛地抬头,“你?那……那铺子得要多少钱……”
就这抠门的老头,想放铺子出来,定然是个天价。
然而孟楼“哼”了声,道:“便宜卖给你,六百两,要不要?”
这简直比孟楼说自己时常会去青楼还要惊悚,温若棠怀疑地看了他好几眼。
孟楼被她看得不自在,把手里的花生放下,“怎么?你觉得我没有在东市弄着一个好铺子的能耐?”
“不,我只是听说过两句话。”温若棠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一是天上不会掉馅饼,二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孟楼拍案,“你骂谁黄鼠狼呢?我给你开这个价,还说我,你这臭丫头有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