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内,江郁听到外头狱卒三三两两地碰着酒杯,说说笑笑谈着闲话。
牢房里窸窸窣窣的挖土声,是死牢里的狱友在挖洞,已经有数年了,这份坚持实非常人所能想象。
婴儿吃完奶后,身上奶香气浓浓,咿呀声不断,妇人吴侬软语,轻柔地拍着孩子,低声细语哄他睡觉。
江郁沉了沉气,又叹了一声。
孩子睡着了,眼睛眯成细缝,嘴巴微微张开,圆圆的嫩嫩的,小手紧握成拳,蜷在襁褓内。
江郁张了张嘴,手抵在唇角,眼睛泛着泪花,仿佛母亲还在眼前,忽然也想睡觉了,早知道就不该贪吃那碗羊杂面,饱暖思睡欲啊!
关于母亲的记忆在心底一直很模糊,但也会温柔细意地给她唱着江南小调。
方氏将孩子放在被褥说道:“多谢您帮了我们母女。”
“举手之劳。”
方氏走到自己跟前,匍地而跪:“罪妇知道自己罪无可赦,只是孩子怎么办?罪妇不放心将他留给他爹照顾,也不放心任何人,只希望将来的孩子能有一个安稳生活,吃饱肚子,做个好人就够了,能不能能不能请江小姐照顾我的孩子?”
“托孤?”
江郁立马睁开了眼,摇头,拒绝地十分彻底:“不行,我不喜欢孩子。”
孩子又吵又闹,还会分掉爹爹对她的宠爱。
方氏愕然,随即又声音哽咽:“江小姐,您能否就答应民妇这死前唯一的心愿?那个人他照顾不好孩子的,她才那么点大。”
江郁面色清冷,语气也很凉薄:“朝廷设有慈幼局,若是能遇到好心人抱养回去,也算是她的福气。”
方氏忽然咽泪不断,抽噎不停。
“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是民妇痴心妄想,只是对不起她了”
她回头,深情地凝视着被褥上的婴孩。
江郁叹了下气,曲膝下来看她,手顺着她的腕骨往上滑去,落在手肘。
一手落在她的右手,顺着手臂落在脖颈。
方氏下意识地挣动了一瞬。
江郁的指腹在她脖颈上游移,轻擦而过,却给人一种针芒刺入麻痹感。
突突的血管下,是轻而易举便能擒住命脉。
温热的血。
似乎是被她触碰而升起微寒,生起一层鸡皮。
方氏僵住身体,不敢妄动。
身子却泛过一瞬寒凛,目光几不可查地蹿腾起幽幽暗芒。
江郁站在她面前,俯瞰着这人的脸,目光带着锐利的审视,落再她手中的襁褓上,孩子睡熟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估计也不知道,凌厉的目光又回到她脸上:“方氏,你是什么人?”
方氏微顿,“罪妇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普通的母亲会杀人,会下井底,会藏尸。你比普通的母亲,可伟大了不少。”
江郁放下手,曲起一腿,俯瞰着她:“你不是大殷人。”
方氏双手拂在地上,撑着身子往上抬起,微微抬头,面上神色变幻不断:“您说笑了,我不是大殷人,还能是谁?”
江郁长睫轻垂,语气一凉:“更准确的说,你是,基诺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