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儿,快回来,你爷爷出事了。”
白招儿接到家里的电话,来不及细问,就赶紧去马路上拦班车。
现在回乡下已经很方便了,农村班车每半个小时一班,如果赶时间,掏出手机直接叫个网约车也可以。
白招儿坐在班车上,她心里百感交集,说心里话,要说对爷爷有多深的感情,那还真没有。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渐渐地懂得了家人的重要性。
她使劲地想了想,爷爷也曾经给过自己温暖,那就是她读初中去住校的几年里,每周日的下午,只要碰到爷爷,爷爷都会给自己一块钱。
那一块钱,白招儿可以用来买一把瓜子。
小店铺的人用写完的作业本撕下来,对折成一个三角形,可以装瓜子贩卖。
那瓜子,真香,真甜,白招儿连壳都要在嘴里含着,直到没有一点味道,才舍得吐掉。
回到家,一进家门的左手边就是爷爷的房间,白招儿放下东西,就直奔爷爷房间。
可是,打开门,爷爷的房间竟然被搬得空荡荡的,就连床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爷爷难道已经?
白招儿不敢想。
白招儿走路打哆嗦,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易秀红正在厨房炒菜,白招儿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过去,带着哭腔问正在炒菜的易秀红:“妈,爷爷呢?”
“在那边,爷爷中风了,为了方便,把他搬到我和你爸隔壁了。”
易秀红见女儿眼眶红红的,指着另外一个房间说道,“没事的,爷爷还好。”
白招儿跑到爷爷现在的房间,一打开门,见爷爷躺在床上,爸爸正在喂他吃东西,她松了一口气。
“爸爸!”
白金火回过头,见是白招儿,眼里有点欣喜,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大女儿用这样有温度的口气喊自己了。
“爸,爷爷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这样?”白招儿红着眼睛哽咽地问白金火。
“唉,你爷爷中风了,瘫了,脑子也不清醒了。”爸爸语气悲伤地说。
“前天中午跟你弟弟吃饭的时候,突然晕倒了,醒来就成这样了。”爸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白宝宝跟爷爷在吃着饭,白宝宝只顾着低头吃饭,时不时看看手机。
坐在椅子上吃饭的爷爷突然头一歪,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白宝宝低头一看吓坏了,他急忙扔下手机,过去扶起爷爷,
“爷爷,你怎么了?”
白宝宝摇晃着白木生,爷爷还是没动,宝宝一遍遍地唤着爷爷,爷爷还是不动。
等白宝宝找到白金火把爷爷送到卫生院,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
“爸,我来吧。”
白招儿站在床边,接过爸爸手中的碗,她舀起一口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爷爷嘴边,“爷爷,多吃点,吃饱了好得快。”
白招儿一勺一勺地喂着白木生,爷爷就像个小孩子,嚼着嚼着饭粒就流到了嘴角,爷爷有点不好意思,颤颤巍巍地提起僵硬的手,想擦擦嘴角的饭粒,奈何手不受控制,怎么擦都擦不到。
看着爷爷原本大嗓门,中气足,现在却连擦个嘴都办不到,白招儿心酸酸的,她有点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爷爷难堪,她死死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叶子,你回来了?”爷爷口齿不清地叫着姑姑的名字。
“爷,是我,我是招儿。”白招儿稳了稳情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哦!招儿回来了。”爷爷有些失落地点点头。
“爸,妈,爷爷好像很想姑姑,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姑姑,让她上来照顾爷爷几天吧。”
喂完爷爷吃饭,白招儿坐在了餐桌上,吃着易秀红专门去搅的猪肉丸子。
“不知道你姑姑肯不肯来,我是开不了这个口……”白金火为难地说道。
白招儿吞下最后一颗丸子,这是她最喜欢吃的食物,在外地多年,做梦都梦到这丸子的味道。
“我来打,没事的,我相信姑姑一定会来的。我也会在家,我可以和姑姑轮流一起照顾爷爷。”
“好,那你姑姑要是答应了的话,我再去搅一笼屉肉丸子,你姑姑也爱吃。”
易秀红收拾好碗筷,用期望的眼神看着白招儿拿出手机。
姑姑接到电话,很久没说话,在白招儿快要放弃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一个字:“好!”
姑姑来了以后,白招儿才得以有空继续打理手机订单。
这天,白招儿从外面回来,本来不想打搅爷爷和姑姑诉家常,一想,姑姑也不年轻了,照顾爷爷可能也很累,还是应该过去一起帮帮忙。
她刚进家门,就听到爷爷的卧室传出啪啪的声响,白招儿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接着就听到姑姑恶毒的咒骂声:“你怎么不早点去死,你不是眼里只有儿子吗?现在怎么要女儿了?你偏了一辈子的心,也害了我一辈子。我巴不得你早点死……”
白招儿被姑姑的诅咒声惊呆了,连忙推开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姑姑扇爷爷耳光的动作。
见招儿突然闯入房间,姑姑一反常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恶狠狠地骂道,“一点教养都没有,跟你爸一个德性,难道你不知道进入房间前要敲门的吗?”
白招儿没搭理姑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爷爷,眼泪夺眶而出。
爷爷的一边脸都被姑姑扇红了,爷爷看了看白招儿,眼睛含着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疼。
白招儿忍住怒气,质问姑姑,“姑姑!你怎么打爷爷?爷爷可是你亲生父亲,你怎么这样对他?”
姑姑红着双眼,“还不都是你爸害的!从小到大,你爷爷就偏心你爸,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干,在他心里,我就跟捡来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姑姑说着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然后继续歇斯里底地哭诉:“你爸也不是好东西,从小到大没少欺负我,我嫁人之后还贴了他不少钱,你妈的彩礼就是用我换的……”
白招儿看着哭得喘不过气的姑姑,既同情又心疼。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呢?
白招儿想到自己,想到那些被亲生父母扔在桥头的女孩,想到被送走的二妹,想到身边很多不幸的女人,她们做错什么了吗?
等姑姑走后,爷爷失声痛哭了起来,“招儿,别怪你姑姑,这是我自己造的孽。”
想想自己当初确实对不起女儿,挨她几句骂、几次打也没什么。
“只要你们不恨我,我就能闭眼了。”白木生拉着白招儿的手,小心翼翼问道:“招儿,你能原谅爷爷吗?”
“爷爷,你饿了吗?我给你去洗个黄花梨。”白招儿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