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三旺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揉被曲金抓得生疼的手腕,冷哼一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曲家村因山地荒地居多,周围良田过少,二十多户百姓皆是以饲养家禽为生,算是石鼓镇下面比较有特色的村子。
然而,这几年鸡鸭陆陆续续地得病而死,使得养鸡和养鸭的损失惨重,偏偏鹅却没事,养鹅的赚个满钵。
“难道家禽生病还分鸡鸭鹅吗?大家伙的鸡场鸭场鹅厂离得都不远,用的都是同一条河的水。”
是啊,病还挑家禽种类吗?曲三旺的话无疑是在村民心中投入一颗炸弹。
从前没有这般想过,如今想来处处可疑。
曲氏娘家众人皆是愤怒不已,这简直就是倒打一耙,乱泼脏水。
几个养鹅的人家也觉得祸从天降,纷纷反驳曲三旺。
这下子便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场面混乱不堪。
没办法解释之时,曲金却问:“你是怎么想到我们祸害的鸡鸭呢?”
“敢做不敢当啊!隔壁的郭二胖子都看见有人跑到鸡场的水塘里了。”曲三旺眼角上扬,口中冷哼一声,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曲三旺的爹曲三堂大爷闻言,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要打曲三旺。
“你脑袋被狗吃了吗?咱家前几年和郭二胖子结梁子的事你忘了?他说的话你也信!”
可不是,曲三旺把郭二胖子供出来之后,曲家村的村民反而不信了。
郭二胖子和曲家村之间的恩怨要从前几年说起。
前些年,水灾旱灾严重,粮食产量不济,百姓缴纳赋税后少有余粮,而粮店的米粮价钱飞涨,比肉还贵。
许多人吃不起米,却能偶尔买肉来填饱肚子,这种畸形诡异的情况持续了好一阵子。
与猪肉相比,鸡鸭鹅显然要便宜一些,因此,灾情之下,曲家村受得冲击反而最小。
郭家村有一人,人称郭二胖子,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偏生家中条件一般,想买肉又舍不得花银子。
他来曲家村买鸡,去的正是曲三旺家。
曲三堂大爷张口要一斤十六文的价格,比之灾情之前要贵上两文。
粮食价格飞涨,养鸡总是要喂一下玉米之类的粮食,鸡的价格涨一些无可厚非。
郭二胖子却认为曲家是在欺负他,撒泼耍赖也要曲三堂大爷十二文卖给他,多便宜出来的两文当做赔偿。
曲三堂大爷是个硬性子,说什么也不肯,指挥着儿子孙子将郭二胖子给赶了出去。
郭二胖子又去其他人家也是败北而归。
事情传出去,郭二胖子在十里八村名声扫地,里子面子全丢了。
双方因此结下了梁子,郭二胖子逢人便说曲家村的家禽不好,曲家村的人不地道,惹得曲家村人人厌恶郭二胖子。
有这么个事情在前,曲三旺却信郭二胖子的话,委实蠢笨。
曲三旺虽然心里依旧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可是想到郭二胖子的为人,又有些心虚。
曲金再问下去,村民更是无语望天,曲三旺只是在收地时,无意间听见郭二胖子和他兄弟在他家田里说悄悄话,才得知郭二胖子看到有人跑去水塘。
曲三堂大爷陡然暴跳如雷,举着拐杖“啪啪”地打在曲三旺身上:“蠢货!蠢货!人家说悄悄话能让你听见!他们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村民们已经懒得拉了架了,实在是有些蠢,郭二胖子的地离曲家村是近,但也不是随便说句话就能听见的。
更何况,养鸡养鸭的水塘多半是在山坡中间,不特意过去,谁能看见有人来。
曲三旺越发心虚,心里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只能哭着喊着地求饶。
曲金反应快,立马便猜到他们村子的鸡鸭怕是跟郭二胖子脱不了关系。
曲家村村民心中的怒意越发浓郁,村长带着村民和曲三旺杀气腾腾地跑去郭家村找郭二胖子对峙。
过程并不顺利,两个村子险些打起来,幸好曲金扬言要告官,又从郭二胖子家搜出了两大布袋子的老鼠药做证据,郭二胖子哪敢进公堂,特别是他心虚,万一被县老爷看出来……
连唬带吓的,没多一会儿,郭二胖子就缴械投降,倒豆子般的将事情全部说出来。
原来,郭二胖子心胸狭窄,被郭家村赶出来,总想着报复,见媳妇娘家有能治老鼠药的人,便花钱买了几袋子老鼠药。
趁着天黑,每日偷偷摸摸得溜到水塘旁边,将老鼠药倒进水塘里。
这才有了鸡陆陆续续得病而死的事。
成功一次,他变想着第二次,这几年,曲家村鸡鸭都遭到他的毒手。
看着曾经死活不卖给他鸡的人家愁眉苦脸,他十分有成就感。
然而,还有更高的成就感可以实现。
和狐朋狗友侃大山的时候,学会了栽赃嫁祸。
他特意选在收地之时,和兄弟在地里闲话,不经意间把他怀疑曲家村鸡鸭病死,是因为有人红眼下药害得这个猜想传出去。
这个主意还是他一个混混朋友想的。
为什么这么猜呢?一天晚上,他看到有人跑到喂鸡水塘边,偷偷摸摸得,肯定不是好事。
至于是谁,太远了,看不见。
没有证据的事不能瞎说,就算说给曲家村的人,人也不信,再者信了也没用,县老爷都没办法管。
一套话编的有模有样,聪明地能从中找出破绽,不聪明地就信了大半。
这不,曲三旺就是那种平时觉得有几分小聪明,实际上傻得透顶的人。
曲三旺回家还跟曲三堂大爷说了一嘴,只是三堂大爷并没放在心上。
听完之后,陈静宜等人皆是无语的扶额,就为了买个鸡,至于吗?弄死人家那么多鸡鸭。
真是搞不懂这种人的脑回路。
“那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曲氏轻轻一叹,无奈地摇头:“能怎么处理?就让郭二胖子赔呗,一户人家赔五两银子,三旺赔偿我们几家一家三两银子。”
只是那些人家损失的可不止这些银子,若不是那日他们来邵家听一嘴,回去说了,只怕是还会若是更多。
陈静宜轻轻点头,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一般事情不会告官,更何况,若是告官,曲三旺定是同犯。
从曲氏的描述中,曲三旺的父亲应该是一个明事理的老人,想必曲家村的百姓也顾忌这这位老人,不忍他承受儿子受难的痛苦。
满足了内心的好奇,知道曲家村内部的隐患已经除去,不会影响自己收鹅毛,而且也无人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作用,陈静宜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不过,这事倒是提醒她,日后,万事都要考虑周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