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连连后退七步,面色惨白道:
“大师……何意?”
“许施主,其实这段日子以来,你自己想必也一定觉得不太正常吧?”
杨间摇头叹息道:
“贫僧别无他意,只是想提醒施主,刚刚陪伴于你身侧游湖的两位美艳女子,其实并不是施主想象中的逃难良家女,而只是两条妖孽蛇精罢了。”
“你……你胡说!”
许仙神情陡然激动起来:
“这位大师,我敬你三分,才听你口出疯癫之语,但还请你千万勿要污蔑我家娘子!”
“我家娘子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分明是自小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仁礼教化熏陶下养成的大家闺秀,与我情投意合才共结为夫妇,怎会是蛇精妖孽之流?!”
“小青虽然平时做事古灵精怪,但可爱动人,更与妖邪沾不得半点关系!”
“痴儿,还不醒来!勿要被妖孽美色所蛊惑终生!!”
杨间痛心疾首,言辞凌厉道:
“许施主,到底要贫僧如何分说,你才肯相信,家中后宅的的确确藏了两条惊世蛇妖?”
许仙的眼里凝结出血丝,既恐慌又犹豫不决。
最终他狠狠问道:
“大师究竟法号是何?又在何处挂单修行?”
“若不回答此二问,许仙纵然一生与妖孽为伍,也绝不肯再跟大师谈上半个字!”
“阿弥陀佛。”
杨间肃然道:
“贫僧法号道济,是灵隐寺僧人。许施主,你这下可该相信了?”
“道济……法师?”
许仙呆住了。
然后他的神情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轻松下来,捧腹大笑。
许仙以手指地,长笑曰:
“道济?哈哈哈哈!”
“你就是那个帮我姐夫查案的道济法师?那个江湖骗子?”
“枉许某人刚才提心吊胆,竟险些被你给诓骗住。说我家夫人是蛇精妖孽,哈哈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杨间不解道:
“贫僧何时成了江湖骗子?许施主,你姐夫可是李公甫李捕头?”
“若真是李捕头,你应知晓他与我一起查探县衙库银失窃大案之事,更应该明白贫僧身份真实无错,所言非虚。”
“道济和尚,你还敢狡辩!”
出于对某种可能性成真的恐慌,许仙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反驳道:
“前几日我家娘子便与我一起商讨,断定你道济是个江湖骗子!”
“比如,若你真有能测算妖孽之能,与我姐夫一起查案甚久,又岂会不知道我许仙就是他的妻弟?”
他憎恶道:
“说来说去,你也就只能愚骗我姐夫这等为了县尊去留,心乱如麻之人。”
“况且灵隐寺这二代弟子,似道济和尚你这个年纪的,要么是「灵」字辈,要么就是「慧」字辈,何曾有过「道济」这样不伦不类的法号?”
“浑身破绽漏洞,休想以此身份哄骗许某!”
许仙怒目直视,随后过了半刻钟,才略微平静下神情,冷声道:
“法师,若无他事要问,许仙告辞。”
“施主请留步!”
杨间仗着身法之便,再度闪身拦下许仙,沉着挽留道:
“原来说来说去,许施主是不相信贫僧的身份。”
“既然这样,为了降妖除魔,造福生民百姓,贫僧在许施主面前揭个老底,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
许仙捏起拳头,仍是冷声道:
“揭个老底?”
“莫非,大师还有什么别的身份不成?”
他这句话讽刺至极,把家中小青丫头平时那阴阳怪气的劲儿学了个七七八八,显然是在讲,杨间出家为僧前,难不成是什么骗子毛贼的下流行当从业者。
杨间微笑道:
“许施主,你误会了。”
“贫僧共有两个法号,一者为密印寺灵隐禅师所取,一者为我自己所新取。”
“贫僧之前的确不是灵隐寺的本地僧众,所以自取法号时,也无需遵守灵隐寺的规矩。”
“贫僧是密印寺的云游僧,游走天下,只为斩尽妖魔。”
“说了这么多,又有何用?”
许仙不悦,转身欲走:
“法师,你的过往经历许某不愿多听,还请好自为……”
“阿弥陀佛。贫僧未来余杭镇时,法号为法海。”
“……?”
杨间站立原地不动。
身体僵住了十息上下,面色阴晴不定的许仙,却又主动绕了回来。
“法海禅师?”
他嘴里发出疑问,左右打量着杨间的身体。
许仙看着那破旧邋遢的僧袍僧帽,衲衣蒲扇,实在是很难把这些拉垮玩意儿,与传闻中降龙罗汉降世的法海禅师给联系到一起来。
不过,平心而论,如若抛除这些衣着外物的装饰,道济和尚的相貌倒是的确不凡,或许精心装扮一番,可能真的会有法海禅师的几分风度。
许仙忍不住道:
“道济和尚,你真以为许某是瞎子不成?”
“先前称我夫人和小青丫头是蛇精妖孽,现在也敢自称法海禅师?”
“你可知法海禅师民间威望功德何其之高,若我向外说你胆敢冒充他四处行骗,不出三天,江南道百姓就得蜂拥而来余杭镇,将你活活打死在西子湖边!”
“出家人不打诳语。”杨间直视许仙:“许施主,贫僧问心无愧,有何不敢?”
“法海就是法海,许施主如果真的不信,尽可对外大肆宣扬。”
便再不多言。
许仙气急败坏的瞪着杨间,也不说话。
许久许久过后,他才声音沙哑地艰难问道:
“天下人皆知,圣上赐紫金钵盂,与锦澜袈裟于法海禅师,为高僧大德之证。”
“道济和尚你若真是法海,何不把这两样给许某一观?”
好小子,你总算是信了。
杨间微微一笑,顺手从怀中掏出那只随身携带的紫金钵盂:
“锦澜袈裟存放在别处,贫僧一时之间掏不出来。许施主,你且看看这紫金钵盂,是真是假?”
许仙一眼望过去,又上手亲自摸了两下,心里顿时就已经有了数。
皇庭能工巧匠制作的手艺,想要辨认并不算难。
在确认紫金钵盂真假的那一个瞬间,他几乎要晕厥过去,身体颤抖不已。
“真是……法……法海禅师当面?”
许仙惨笑,思虑再三,对杨间复又行礼道:
“请恕许某无礼。若禅师不能给出更进一步的证据,单凭一张空口,许某仍不能相信禅师之言。”
他神情倔强,万分期待着杨间接下来拿不出证据,或是搞错了对象等种种乌龙情况的发生。
哪怕许仙己身其实也知道,名满天下的法海禅师,发生这种错漏的概率,恐怕不会超过万分之一。
要证据?
杨间丢下蒲扇,抚掌笑曰:
“许施主所求易也!”
“你且附耳过来,听贫僧妙计……”
“此计如若失败,亦可证明你家娘子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