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射强压住最后一口气窜出体外，身体控制住因为真相而带来的激烈刺痛后，他大哥谢天扬终于将所有事情的原委细细说了出来。

“我原本是波斯的王子，叫拓邦，乌马儿，为了大局着想，我不得不抛却波斯王子的身份，来到中原，来到关外这般苦寒之地。

而那时初入中原，我完全没有立身之地，当时在关外颇有威望的谢家正好与波斯人有生意上的来往，于是我带着随从便骗说谢府的人，我们来中原做点生意，事成之后分点好处给他们，这才住进了谢府。”

“然后呢？然后你就杀了谢府上下五十多口人，霸占了谢府？”

谢天射强撑着身体，呈半跪状态，他想着只要这个波斯王子点头承认，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与对方同归于尽，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为谢家尽最后一份孝心，也算不枉“谢”字一姓了。

乌马儿富态肉圆的胖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你只说对了后一半。”

燕子听出乌马儿话里有话，伸手拦住了几次想冲出的手下，带着几份狐疑的说：“让他说下去。”

乌马儿言辞激烈，神情却异常平静，“我当时并没有想要对付谢家，却不想谢家二公子谢天虎看我们手里有真金白银，还有如花美眷，竟然生出歹心，一天夜里想着将我跟我带来的随从全部杀死，

亏得我的一个兄弟提前发现了这场阴谋，我才逃过一劫。”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般曲折。”。

“这就难怪了。”

众人在私下里窃窃私语

……

谢天射突然大声嚷叫：“就算是谢天虎不仁在先，但冤有头债有主，你也不该将谢府上下满门杀绝，今天我谢天射和你拼了。”

说着话谢天射已经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扑向乌马儿。

“谁说我杀了谢家满门？”乌马儿看着怒发冲冠的谢天射说。

谢天射听完随之一愣，一屁股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乌马儿突然朝着南方深深一揖，态度恳切，接着说：“当晚我们解决了谢天虎和他的下属，我们自己也折了十几个兄弟，本来打算一走了之，毕竟这里是中原地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想到，就在这时，听到消息的谢家老爷赶了出来，谢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谢老爷居然没有当场发飙，后来我才知道谢天虎原来是谢老爷的养子。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当时谢天虎卖国求荣，已经成了乌丸国的人，而这件事也让谢老爷无意中得知了。

我手下的人几次三番的怂恿我要斩草除根，要我杀光谢府的人，我都没有狠下心来。

后来谢老爷看我不是好杀之徒，便将我单独叫到一间祖屋，彻夜长谈，最后竟然决定将谢府交让给我，举家迁走了。”

“这怎么可能？谢家上下数辈人都生活在关外，怎么可能说搬走就搬走，你一定在说谎。”

谢天射还是不能相信这个突然变成波斯人的大哥谢天扬所说的话。

燕子在一边听的似懂非懂，半信半疑，插口说：“你大哥怎么会好端端的变成波斯人的？他既然说自己是波斯王子，那又是怎么变成你大哥的。”

这话是问谢天射的。

谢天射双眼望天，脑海中极力搜索着过去几十年的点点滴滴，过了好半天，才将自己当年所能记得的全部道出。

“那年谢府事发，我正好在外游历，等我回到谢府的时候，才发现谢府上下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还差点被拒之门外。

那时，就是他，”说着指了指乌马儿，“是他出门迎接的我，看到我后，他就抱着我失声痛哭，起初我以为他是认错了人，后来他居然说是我大哥谢天扬。”

燕子越听越糊涂，纵使他用兵如神，这时也无法知晓这中间的是非曲折，忍不住怒喝道：“亏你还姓谢，你难道连你大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吗？”

谢天射这才想到自己一直没有说到事情的关键，于是又赶紧补充说：“我大哥谢天扬从小就爱舞刀弄枪，立志要做大将军，而谢老爷极力反对，常常把他关在房间不让他出门，

到十五岁的时候，大哥居然偷偷从谢府溜了出去，那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几十年没见面，我自然对大哥的长相已经记不清了，刚开始我也怀疑过，

后来他从身上掏出了一支金笔，我这才对此事深信不疑。”

“金笔？”

“不错，金笔是谢老爷在大哥谢天扬八岁生日那天送的礼物，原本想着大哥能识文断字，即使不入仕途，也不至于卷入一场又一场永无休止的征战杀伐中。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哥最后还是没能如了谢老爷的愿。”

谢天射说到这里，仿佛也放下了自己心里的贪念，谢家的人都走了，他原本还想着谢府的家业，现在看来，自己这一生已经没有出头之日了，

自己当初说是外出游历，其实是被逼无奈，他始终入不了谢老爷的眼，谢老爷也一直不肯将谢府全权交给他，

在谢老爷的心里一直相信，他的儿子谢天扬一定会回来的，现在宁愿把谢府交给一个外人都不肯交给他谢天射。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谢天射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勇气也消失了，他缓缓合上了双眼，和这个世道永别了。

没人注意到静静死去的谢天射，所有的人都在看着眼前这个冒牌的谢天扬发呆。

一个怀着仇恨来到中原的波斯王子，竟然能得到谢老爷的信任，那晚谢老爷又跟他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燕子明知道不会问出结果，却还是开口问乌马儿：“那支金笔是谢老爷亲自交给你的？真的谢天扬现在又在哪里？”

乌马儿惨然笑道：“金笔的确是谢老爷亲自交给我的，是他告诉我他的宝贝儿子谢天扬不会回来了，这才让我冒名顶替成谢天扬，这样也可以避人耳目。

关于谢府所有的生意往来和邻里亲戚，那晚谢老爷都一一说给了我听。”

“谢老爷为什么会选择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你？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乌马儿诡秘的笑了笑，“这个问题，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这是我跟谢老爷之间的秘密，倒是关于谢天扬的事，我可以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