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躺在豪华的马车上,张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要看他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已经泛起了阵阵波澜。
五年了,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他本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四有三无青年,加班了几十个小时,就在值班室将就的躺了一晚,没想到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刚开始语言不通,他就只能装疯卖傻,甚至一度被认为是鬼上身,被跳大神的用檀香熏倒过,被妖道逼着喝符水,腹泻道虚脱过……
后来张慎只好尽量不说话,慢慢的记下别人的发音口型,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偷偷的自己练习。
五年了,张慎不介意别人当他是傻子。五年的隐忍,他只想等一个机会,一个扬名的机会。
一个接近士族的机会。
毕竟在这个时代,当一个“寒门”实在是没有什么安全感。
寒门。
这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一种社会地位的冷,一种阶级的冷。
在士族门阀看来寒门就跟蝼蚁没什么区别,张慎印象最深的是刘备在黄巾贼手中救了董卓,但自报家门后,反而还被董卓给嫌弃了。董卓当时的内心想法肯定是:我一个高高在上的士人阶级,被一只小虫子救了,这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
而脱离寒门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当官,而且无论是将来领兵打仗,还是培养自己的势力,这官吏的身份都是必须的。
要当官在汉朝有三条路:
第一种,买官。
只是这东汉的“买官”,真是一言难尽。没有实权不说,还死贵死贵的。
还要忍受将来可预期的无休止的盘剥。在张慎看来,这“买官”就是一种没有质保的体验卡罢了,天知道哪天皇帝会不会就派太监过来说一句:您的体验卡已到期,请及时充值。
第二种,举孝廉。
在汉朝以孝治天下的大环境下,举孝廉是最快捷的当官方式。一般来说只要被举为孝廉,那至少都是外放县长起步了。
但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举”,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被举”的。
能“举”的都是郡国太守或者刺史州牧,而“被举”的,按照发明这个察举制选官制度的汉武帝最初的想法,只要是这个人够孝顺就能被举为孝廉。
因为孝顺的人,通常人品和德行大概都不会太差。
所以汉武帝那时的察举制,是不看身份地位的,因此卫青、卜式、桑弘羊、金日磾这些人,虽然出身都很低贱,比如卫青就是放羊的,卜式养马的,桑弘羊是商人,金日磾甚至还是外族俘虏,但他们最终却都成了汉武帝时期的大臣,历史上的风云人物,这不正是应了“英雄莫问出处”这句老话吗。
但如今不一样了,这不仅要“问出处”,还要详细的问仔细的问。
硬生生把一场“比谁更孝顺”的比赛,变成了拼爹游戏。
张慎甚至都能脑补出这场游戏的画面:
郡守说:我凭什么举荐你当孝廉,我有什么好处?
寒门说:没有好处。
士族说:你举荐我家的人,我们家的再举荐你们家的,这不就是双赢吗?
郡守一听,诶,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举荐寒门一点好处都没有,举荐士族子弟,那么大家的子孙后代都跟着升官发财。
人都是自私的,权力越大,自私之心越大。
所以这举荐制度就是大家族的政治交换罢了,有你一个寒门啥事。
引用著名球队老板雄哥的一句话:旁证,球证,裁判,足委都是我的人,你凭什么跟我打。
所以张慎还是有作为一个寒门的自觉的,举孝廉这条路早就从他的计划当中取消了。
所以张慎将买官作为最后的保底的备选方案,积极的进行着第三种当官方式——“儒生路线”的尝试。
这条路线的可操作性就多了,可以去当太学生,不过太学生毕业后的上限不高,县处级就已经是天花板了。
好处就是,士族门阀看不上,而且可以回本地当官吏。
还有就是拜入大儒、名士门下,等着朝廷或地方的征辟。
不过,这些方式都有一个共同点——要刷声望!
没声望谁认识你啊,你看看就连最根正苗红的孔家后人,不是也要炒作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吗?
即使这个故事经不起推敲,甚至可以罔顾“四岁的小屁孩是不是因为挑食而不吃梨”的事实。
重精神,不重真相,是儒家的一贯作风。
不然怎么会连“卧冰求鲤”这样的“玄幻事件”都能被炒作成功。
作为一个比这个时代多了近两千年历史智慧的穿越者,用某非著名手游香炉怪的话说:“我可是现在巨人的肩膀上哟”,没理由会找不出一个更好的营销案例。
于是“袒腹晒书”方案从一开始在张慎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就差一个名士了。
所以当他知道卢植的首席弟子高诱要来中山郡的消息后,就立即布置了这场大秀,结果效果出奇的好,本以为最多就给他一个进太学或者进郡学的名额,谁知直接被高诱收为弟子。
这波不仅声望值拉满,还搭上了卢系门徒这条线,可谓好处多多。起码给自己留了一条,哦不止,是好几条后路。
若他没记错的话,卢植不止刘备、公孙瓒这些弟子将来会发迹,甚至他的儿子卢钦也在后面的大晋朝做到了九卿,而且就算是这个后世默默无闻的“门人冠首”高诱将来也是中央的高官。
不过始终靠人不如靠自己,除了这条“文学”路线,张慎还准备了另外一条“金钱”路线。
俗话说得好:能打败魔法的,不只有魔法,还有钱。
所以即便张慎是穿越到这在古代社会地位极低的商贾之家,也并不沮丧,若是前面没有路,我就用钱硬生生砸出一条路来。
日过正午,张慎的马车驶进了张家庄园。
有人评论这个古代的庄园是:“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
这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基本符合事实。
自春秋战国私有土地制发生后,大贵族大地主们肆意兼并土地,到了汉代,尤其是东汉末年,贫富阶级,悬殊尤甚,庄园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了。
张家庄园坐落在卢奴县北边的白石山脚下,比起大贵族的庄园不算什么,但在中山郡来说,却也不算小了,大小大概跟后世的大学城差不多。
里面有房屋,有农田,甚至还有一个牧马场。
里面的生活设施,用品也都一应俱全,完全能自给自足,具有相当大的封闭性和隐蔽性。
庄园的围墙原本是低矮的木栅栏,在张慎的大手一挥之下,变成了有土石夯成了两米厚,六米高的围墙。甚至立了一座望楼来放哨,一定的安全措施还是有必要的,张慎可不想什么时候就不明不白的被流匪削了脑袋。
别看庄园门卫和望楼的哨岗对张慎恭恭敬敬的,只有他心里明白,自己老爹只是名义上的族长而已,与这些佃户们只有雇佣关系,说白了就是老板和打工仔而已,若是真要打起仗来,他们绝对跑得比谁都快。
张慎也没想过要指望他们,所以他必须要掌握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而因为要讨伐黄巾贼,汉灵帝发布的讨贼榜文,就是最好的机会。不然放在和平年间,私自招兵就等于公开造反了。
根据最新消息五月份的时候皇甫嵩用火攻大败黄巾贼,张角撤到广宗。
而现在与张角在广宗对峙的正是卢植,这也是张慎一定要攀上高诱的原因,要不然他招好了兵,也不知道该去投奔谁。
在张慎的印象中,这次黄巾之乱再有半年左右就能平息了,若是不赶紧招兵买马,恐怕就赶不上刷黄巾贼的“经验值”了。
在聪明人眼里,这些黄巾贼就是一个个行走的“经验值”,那都是以后入主朝堂的功勋。张慎能想得起来的,在剿灭黄巾之乱而崛起的名人就有十几个,比如刘关张,还有孙坚、曹操等。
但是招兵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别看张家在中山郡是首富,富的也只是土地,房屋而已,真正的现钱其实不多。
这也是张慎不惜倒卖家中珍品也要弄钱的原因,不过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所以张慎想到的第一个生财大计便是——制盐。
张家庄园,一间小屋子里。
张慎在特制的器皿中,来回捣鼓。
解析,过滤,重结晶……
一旁的“书童”们,聚精会神的看着张慎的操作,似是要把张慎的动作都印在脑子里。
张慎来回几次倒腾后,再用文火慢慢烘烤,终于在那圆盘器皿上面,慢慢出现了一种白色的晶体粉末。
张慎用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后喃喃道:“没有苦味,这精盐算是制成了。”
“苟老大,你真的制出了精盐,就这么简单?”朱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张慎说道。
朱伟在十二个人中,他年龄最小,所以排在了最后,一开始他的名字是“猪尾”,但他嫌不好听,就自己改成了朱伟。
朱伟年龄虽然最小,却是十二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尤其是对“化学”一道,尤为喜欢,张慎秉承着因材施教的先进教育理念,就专门带他往这方面发展。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找不到同类会让人感到孤独。张慎不愿做一头在这陌生的独自前行的孤狼。所以这些人与其说是书童,更像是他为了和他更相似些,而用心栽培的伙伴。
朱伟学着张慎,沾了一点粉末含在嘴里。
一股咸甜的味道在他舌尖跳动,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立即涌上心头。
这个时代的盐,大多是混着沙子的粗盐,又苦又涩,就这甚至还有很多人吃不起,而要去吃那令人作呕的醋布。
像这样的精盐,朱伟敢说连王公贵族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但朱伟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泄气,有些郁闷的说道:“苟老大,贩卖私盐可是大罪,要杀头的。”
此时大汉还没有完全崩坏,官府余威犹存,朱伟心里还是很忌惮的,心里也有种莫名的可惜:这么好的盐,可惜了,就算制出来也不敢卖啊。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思维的局限性,即使张慎教导的再多,感觉他们也没开窍。
张慎呵呵一笑,说道:“果然是有起错的名,没叫错的外号,你啊,还真是猪脑子。”
朱伟被骂猪脑子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丝毫没有感觉羞愧,反而一脸欣喜的问道:
“苟老大,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快跟我说说。”
“那是自然,山人自有妙计!”张慎神秘一笑说道。
“老大,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朱伟有些着急的说道。
“你们啊,就不能自己动动脑筋啊,不能卖盐,咱们可以卖豆瓣酱,卖咸鱼,卖咸鸭蛋啊……”
“这……”朱伟听完,狠狠的拍了下大腿,说道:“要不怎么说你能当老大呢,狗点子就是多。”
“彼其娘!你们能不能别总什么都带个狗字啊!”张慎有些无语的说道。
张慎骂完,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方法确实苟,没办法啊,谁让咱现在没实力呢,要是咱们有十万戴甲,我能……”
张慎说着说着,发现朱伟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而是正在一旁掰着手指头傻乐,喃喃自语道:“发财了,这回发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