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总统和党主席都很完美的避过了对方。
一个安静地找到幸存者,不断安慰他们另一个则一心一意地寻找干燥的地方好接受采访?
但两人都知道正面交锋是躲不掉的。
如果两人避而不见,报纸绝对会抓住这个大做文章,把这个悲剧变成一场闹剧。
总统像个哨兵似的直挺挺地站在一堆废墟上,周围是被雨水浇透迅速扩张的泥塘。
于是党主席恩布里奥尼不得不迈过泥塘,“长途跋涉”的赶过去“觐见”。
“总统阁下。”
“党主席先生。”
两个人的寒暄就是名副其实的寒暄,没有丝毫的热度,就像这场夏季的暴雨带走了两人之间的温度。
他们的目光只是略一对视,然后就赶紧分开,各自环视四周。
“一个字也别说,总统阁下。关于你的风波和争议已经够多了,已经给党派造成了太多的麻烦。
千万别说话,这是我的忠告。”最终还是党主席打破了沉默,出言说道。
“难道一句敷衍的哀悼也不说,党主席先生?对着你们提供的稿子好好念都不行?”
这句话怎么听都有问题,何塞这分明是在指责党派意图操控他这位总统。
恩布里奥尼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何塞纳波莱昂杜阿尔特认为自己成为了总统,就可以让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指挥棒转。
但是不要忘记了,他能够拥有如今的地位,都是党派成就了他。
相反,如果没有基民党的支持,他这个总统又算什么呢?
党主席受到的背叛已经够多了,现在也是时候让这位总统先生也尝一尝这种苦涩的味道了。
“别眨眼,别点头,别做什么意味深长的表情,别夸张地垂下眼睛,就连公认的规定动作都不要做。反正你也很喜欢拆台,把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摧毁。”
总统同样轻蔑的挥挥手,不理会党主席的指责。
党主席带着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慢慢的,再次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千万别开口,我坚持。”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你觉得沉默最好?”
“绝对的沉默,长时间的保持。”
总统将目光从眼前的人间惨剧上收回,第一次直视了党主席的双眼。
他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一副纡尊降贵的表情,双手深深地插在雨衣口袋里:“我不这样认为。”
恩布里奥尼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不要失态,不要冲撞眼前这个迂腐的人,他可不想让这位总统先生占了上风。
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他在心里暗暗想道。
这个人今天别想带着一丝得意离开。
“您也看到了,您的各种观点被广大民众所误解。”
“或被某些小人所操纵。”
恩布里奥尼没有理会这个深深的讽刺。
“你刚才说,保持沉默。”何塞转过脸直面狂风暴雨,突出的大鼻子好像大型帆船的船头,都快戳到党主席的脸上的感觉,“党主席先生,不知道你在我的位置上,会做什么呢?
要是某个愚蠢的主教把你当作靶子,断章取义,荒唐解读,你是闭嘴忍耐还是奋起抗争?
你难道不会认为,最重要的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让那些愿意倾听的人有机会听到你的倾诉,理解你真正的想法吗?”
“但我不是总统。”
“天哪,你不是。对于这一点,你我都应该感到万分庆幸。”
这是很严重的侮辱,但是恩布里奥尼忍了。
搜救队员的弧光灯所及之处,废墟下出现了一只小手。人们愣了一下,满怀希望地一阵乱刨,希望又瞬间破灭在烂泥塘中,只是个洋娃娃。
“阁下,我必须要确保你听清楚我所说的话,”旁边有砖石滑坡的巨大响动,但两个人都不为所动,“未来不管你发出什么样的公开言论,您的政府,还有党派都会将其视为严重的挑衅。
您现在要做的,就是闭紧嘴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要知道,萨尔瓦多自从独立以来的历史上,失去大多数力量支持的总统,可没有一个能够赢下去的。”
这个该死的老混蛋,近亲结合的产物,二十世纪的弗兰肯斯坦
何塞内心在疯狂的咒骂,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太多的表情。
这是**裸的威胁,何塞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措手不及,他想不到党主席胆敢公然的将两个人之间的一些“小矛盾”上升到了党派的高度?
这是党总部要和独立宫公然的决裂,也是党主席和领袖之间的摊牌。
“真有趣。我都忘了你以前是个学者了。”
“政治就是对权力的研究和运用。这个竞技场太粗野、太残酷,孤身独行的人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党主席昂起了头,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雨水沿着他们的脸,流成一条小溪,顺着鼻子滴到地上,蜿蜒到衣领后面,钻进脖子。两人都全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
总统和党主席都不再年轻,这样糟糕的一个天气里,应该找个地方好好的避避雨。
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行动。
远处的的观望者不可能涉入两位大佬之间的对话中,而且雨下的很大,噼里啪啦的,加上营救现场那轰鸣的电钻声,他们也不可能听到什么。
所有人一边听着现场指挥官的怒吼,一边注视着两个男人面对面的站着。
都是统治者,又是死对头。
雨水冲刷着救援的灯光,各种颜色都暗淡下来,仿佛天地也变成黑白,两个人的轮廓却异常清晰。
不过,他们自然是看不到党主席恩布里奥尼脸上的傲慢无礼。
也看不到另一个人脸上,经年累月执掌权力所形成的,专属于上位者的轻蔑。
也许有目光敏锐的人,看得出总统先生正在不露虚弱的强撑着挺起胸膛。
不过,大多也都会认为,他应该是受不了眼下这恶劣的天气,觉得自己倒霉,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吧。
“主席先生,我是不是忘了提醒你,人是要讲道德的?”
最终,何塞只能这样虚弱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