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步来到罗涉帐外，帐内珠火通明，身影绰绰。守军一见韦梁平，立即垂刀拜礼：“见过韦将军！”

帐中传来苍双的声音：“韦将军快请进！”

守军掀开帐帘，低头躬身。

“见过公主、韦将军。”苍双谦声道，

“军师不必多礼，我来此是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洛黎径直走入帐内，松开挽着韦梁平臂弯的手。罗涉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皮突然一跳。

案上摊放着好几张墨迹未干的图纸，正是他们在都府中见过的城防部署图，洛黎目光一扫，没有看到那张堤坝图。

“罗涉，可还有纸笔？”

“有。”

洛黎将案上的城防图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来，苍双从架上取下一张空白的纸，摊开压上纸镇。

“公主要做什么？”

罗涉端坐在案前，没有要让位的意思。

“那你来画吧。”

“画什么？”

“潜戬江堤坝图啊。”

罗涉皱眉看她，没有动笔。

苍双劝道：“妖王，公主既然让您画，您就画吧。”

洛黎轻哼一声，小声嘟囔：“别是根本记不住吧。”

罗涉翻了几下眼皮，未置一词，略一思索提笔画下堤坝图。

“嗯，画得还行。”洛黎指着堤坝一处，问罗涉：“还记得吗，我们进去时那位多铎将军指的就是这里。”

罗涉点头，“嗯，应该只是随意一指吧。”

“不是，他们之前的谈话…”

“公主，”韦梁平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她身侧，“坐着说。”

洛黎坐下来，伸手摸了下他的头顶，眼角带笑，轻喃一声：“乖。”

韦梁平舔了下嘴唇，脸颊立刻灼热。

洛黎继续：“提坝受损，我猜就是多铎指的这处…”

苍双不敢相信，“堤坝受损？公主如何得知？”

“我听到的啊，”她目光瞥向罗涉，问他：“你可记得中途出来的那个将军，叫…广目。”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罗涉疑惑道，当时他未免打草惊蛇，没有靠得太近，明明他们离得那么远，她又是怎么听到的？

洛黎靠坐在椅背上，挑眉道：“喏，你都说我是天神了，还不许我耳聪目明么？告诉你啊，我不仅能听到很远地方的声音，目光也能走很远。”

罗涉瞪大眼睛。

“还能打弯。”

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是说，目光能打弯？”

“没错。”

罗涉嘴角歪笑，漫不经心道：“那你可得小心着点，别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若自己不做专心事，哪有什么是不该看的？”

罗涉嘴角歪着，笑意不减，意有所长地看着她。

洛黎突然明白过来，她气急道：“你！你…”

罗涉一脸无所畏惧，手指点了点她刚刚指过的地方，“说到那位广目将军了。”

洛黎深吸一口气，突然感到肩上一暖，抬眼便见韦梁平和煦如春风般的脸，心一下子平复下来。

“广目将军，中途出来的那位，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江，寻白阡去了。这个白阡就是可以修补堤坝的能工巧匠，他说自己脚程快，一日之内必将他带回。”

罗涉与苍双互视一眼，苍双问道：“公主可还听到什么别的？”

别的…好像没有了，洛黎摇头，抬眼对苍双说道：“既如此，我们便到堤坝处看看，若果真能将堤坝那处决出个口子来，临江都地势低，瞬间就成一片汪洋，这仗还用打么？”

韦梁平轻声问道：“江水湍急，对岸还有守兵，如何过江呢？”

洛黎扭头看他，笑意盈盈，“避水心法，去的时候没用上，这会儿正好一展身手！”

“避水心法？”

洛黎站起来，拉着韦梁平，“走，本公主带你夜游潜戬江！”又问苍双：“军师可愿一同前往？”

“要的，要的，多谢公主。”

眼见洛黎已经走到帐外，苍双喊了一声尚呆坐着的罗涉，“妖王，一同去看看吧！”

罗涉起身，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来：“好。”

夜风清凉，洛黎团掌施法，一颗透明的水珠将四人包裹在内，水珠慢慢前移，很快潜入江水中。

过得片刻，避水珠载着四人来到对江堤坝下，沿着坝墙，果然在坝墙较低处看到几条粗如手腕的裂纹。

这裂纹虽然很粗，不过看起来却不像是要破口的样子，洛黎隔着避水珠轻抚上去，掌下咯咯噔噔的，很是粗糙。再凑近了些，这才看到细细的水流从裂纹中流入，掌下神力聚集，却突然听到罗涉的声音淡然地耳后响起。

“不要管它，别动手。顺其自然吧，是福是祸自有天定。”

洛黎不解，“你确定？推一把，助其决堤，早日拿下临江都不好么？”

罗涉不假思索，立即说道：“回去吧。”

洛黎再看一眼那几道裂缝，无奈地催动避水珠往对岸去。罗涉是妖王，行军打仗的决议自然是他定，他既说不用管，她也不必硬杠。

洛黎没再回头，自然没看到就在他们远去之际，那几道裂纹突然撑大，更多的江水顺着裂缝流入，那一块坝墙就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了。

不多时，他们已到岸边，脚步一踏上岸，避水珠便如一缕尘烟般散去，夜色深沉，逐雪已在她怀中熟睡，洛黎隔着衣料，轻轻抚上她小小的身子，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嘣”。

她立刻转身，江面水流湍急，看起来与来时一般无二。

刚才那道声音似乎是从江对岸传来的，竖耳细听，只听得到哗哗的水流声，她摇摇头，应该是想错了，也许是她过于警觉了吧。

“公主，怎么了？”韦梁平轻声询问。

“没事，走吧。”

江对岸瞭望塔上，两队守军正在换班，下值的守军从瞭望塔旋梯走下，皎洁的月光突然暗下来，最前头的守军疑惑地抬头，只见月亮藏在了一片乌云中，云层四周像镶了一层银边似的，盈盈泛光。

扭头跟身后的守军抱怨道：“乌云遮月，走夜路要更加小心喽！”

后边的守军盯着道旁的河道，这条河道连接潜戬江与护城河，他们每日都在河道边走。

“伍长，你看这河道，今日水位有些高啊。”

伍长满不在乎，“水位时高时低，这不很正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