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依偎在艾琳怀里,悄悄往窗外瞄了一眼。外面暑气蒸腾,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连叶子都被晒得卷曲。莱特被烈日烤的冒烟,伸着舌头,蔫头耷脑的站着。趁艾琳不注意,凯文打开后门溜进院子里。一见凯文来了,莱特立刻精神一振,张嘴就准备骂人。
一个水壶递到了嘴边,莱特正口干舌燥,咕咚咕咚灌了满肚子凉水,怒气消了大半。凯文偷偷瞟了一眼屋里,蹲在树下,胆战心惊的解开了绳子。
“给你糖吃,我们和解吧。”他拉了拉莱特的袖子,献宝似的掏出一个棒棒糖。莱特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了棒棒糖,又落在凯文脸,耳根突然红了。他粗鲁的夺过棒棒糖,哼哼唧唧的说:“我要薄荷味的。”
“我只有草莓味的。”凯文说,“做朋友要交换信物,你得给我一个东西。”
他直直的站在面前,张开掌心等着。莱特一阵窘迫,在身掏了半天,索性把手伸进嘴里,握住一颗牙齿。这颗牙齿几天前就已经开始松动了,不过还很结实。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拔掉这颗牙,含泪把牙递给凯文。
“给,”他口齿不清的说,“现在我们和好了。”
凯文沉默了。莱特期待的望着他,疼得嘴都歪了,凯文只好拈起沾满口水的牙齿收进衣兜。莱特伸手想拉凯文,掌心全是泥巴,凯文立刻嫌弃的躲开。
莱特眨了眨眼睛,有点受伤。他在裤子使劲儿擦了擦手,把掌心都蹭红了,才伸手去牵凯文,这次凯文没有躲。
“走,我带你去瞧个好东西!”莱特瞬间又欢喜了,得意洋洋的说。凯文狐疑的问道:“什么东西?”
两人猫着腰溜进地下室,莱特掏出钥匙门:“这是老爸研究用的房间,我好不容易才偷到钥匙。”
地下室原来是一个酒窖,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凯文捏住鼻子,目光落在了桌的沙漏。玻璃球填满了三分之一,簌簌的银沙依然在不断流逝。
“这个沙漏本来放在客厅里,后来被老爸拿走了。”莱特随口说道。沙漏下压着一个摊开的记事本,记满了潦草的象形文字,房间里堆满发黄蛀蚀的古籍。墙挂着一张瞪羚皮的远古地图,满是霉点和虫蛀的痕迹,图画着一个岛国,无数道运河从圆心通往大海。
“伯父以前是考古学者吧?”凯文环顾着房间,桌下还有一个锁的抽屉,莱特试了好几把钥匙都不对。他好奇心大起,虎着脸硬拉抽屉,凯文阻止了他:“你又想挨打了?”
“嘁。”莱特不屑的咂咂嘴,在屋里转了一圈,很快失去了兴趣。“不就是些破烂嘛,老爸整天窝在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我们赶快离开吧,别让伯父发现了。”
莱特依然惦记着那个抽屉,但想起卢恩的鞭子,他打了个寒颤,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地下室,打定主意要弄到抽屉的钥匙。“凯文,有妹妹是什么感觉?”
“你怎么知道伯母怀的是妹妹?”
“一定是妹妹啦,老妈怀孕前壮得像头牛,现在却整天病歪歪的,只有女孩子才这么磨人。”
“像头牛……怪不得你经常挨打。”凯文想了想,露出陶醉的神情,“有妹妹最好了,又香又软,带出去可有面子了。啊,不过你要提防你爸,我爸整天霸占着爱莎,我就把爱莎带出去一次,结果挨了顿好打。”
“明明是气爸爸偏心。”艾琳带着笑意的声音飘来,凯文一下子红了脸:“妈妈!”
艾琳站在不远处,温柔的望着儿子:“宝贝,我们得赶在下雨前回去。”
“诶,这就要走了吗?”莱特一脸不快。艾琳俯下身,摸了摸莱特的头发:“是的,下次再见吧。”
凯文抱住艾琳的腰,回头望着莱特。莱特嘟着嘴,沮丧的踢着脚尖。察觉凯文的目光,他立刻别过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凯文突然跑过去,用力抱了他一下。莱特立刻蹬蹬蹬后退三步,气沉丹田,警惕的瞪着他:“你在干什么?”
“跟你道别啊。”凯文委屈的说,“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你傻吗?男女分别时才会搂搂抱抱。”
见莱特如此不识好歹,凯文生气的挑眉,扮了个鬼脸,牵着艾琳的手走了。两人离开之后,卢恩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他打发莱特回屋写作业,给塞拉盛了一碗安胎药。
“为什么每次夫人来时你都要躲起来?”塞拉问道。
“我不想见她。”卢恩冷冷道,“这个女人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卢恩,你说的太过分了。”
“你呢?”卢恩说,“你明知她的丈夫是谁还与她交好,为什么?”
塞拉望着窗外,没有立刻回答。乌云一刻不停的攒聚,很快占领了整片天空。风越来越大,树木被大力推搡着,一些枝条拍打着窗户,发出啪啪的声响,没有任何威胁性,却让人心惊胆颤。
“如果我说夫人和我是旧识,你信吗?”她问道。
卢恩的脸色变了:“我记得她是军部一个高官的女儿。”
“我们是邻居,自幼一起长大。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她却改头换面,成了军部高官的夫人。”塞拉低声道,“哪怕她的容貌和声音都发生了改变,但一个人的习惯是不会变的。她原本是梅格镇人。”
空中突然发出一声怒号,仿佛野兽压在喉咙里的吼叫,劈出弯曲的白色电光。雨在转眼间就来临了,卢恩定定的站在客厅里,忘了去关窗户。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变了调,“梅格镇?那不是核爆的中心城镇吗?”
“一开始我和你一样,觉得夫人有些可怕。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嫁给里昂,她爱自己的儿子,我也是母亲,看眼神就知道了。”
卢恩的神色瞬息万变,半晌,他才低声道:“是吗?”
天地幽蓝,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