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茫然的望着他,吉尔伯特俯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还记得这天发生的事吗?”
莱特刚想回答,剧烈的疼痛从脑仁深处传来。吉尔伯特的脸色变了,他跪下来,捧住莱特的脸,望向他的眼睛深处。莱特无法动弹,吉尔伯特的眼神仿佛一个漩涡,他身不由己的被卷了进去,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见他的嘴唇一开一合。
“仔细回想一下,4月20日当晚,你去了哪里?”他的声音轻柔。
“山里。”莱特喃喃道,“菲尔德说……说熊猫不见了,我就陪他去了山里……”
“你们在山里遇到了什么人吗?”
“没……没有……”他闷哼一声,冷汗滚淌在脸。吉尔伯特立刻改变话题:“你去了哪里?周围有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矿洞……对,矿洞,菲尔德为了测水的酸碱值,去了矿洞附近。”
“矿洞?”吉尔伯特迅速在脑海中检索着,“附近是不是有个废弃的发电站?”
“是……那里很吵,到处都是蜜蜂飞过的嗡嗡声,简直像一座蜂房。”
“发电站有人在吗?”
“有……”
“莱特,望着我的眼睛。”他端详着莱特,一字一句的问道,“把我当作那个人,他对你做了什么?”
莱特迟缓的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一些画面在脑海中飞快的闪现,就像黑白照片的远景。雷鸣,暴雨,黑暗的矿洞,空无一人的厂房,人偶般的女孩。雨燕掠过暴雨将至的天空,一晃眼就不见了。
“……你是克洛伊叔叔收养的孩子吗?”
“我不认识什么克洛伊。”
“往前走,千万不要回头。”
一道清脆的霹雳划过天空,吉尔伯特的脸摇晃起来,如同对焦不准的摄像头。他的五官慢慢变得清晰,漆黑的头发,眉眼细长,五官端丽,眼睛像蛇一样冰冷。
莱特突然惊怖的大叫起来,猛的推开吉尔伯特,连退了好几步。“是你!是你!”
“我是谁?”
“克洛伊!”他咆哮道,“是你制造了传染病!是你害死了老师和妈妈!”
他扑过去掐住吉尔伯特的脖子,力气大得可怕,奥利佛连忙扑过去分开他们:“冷静一点,他是吉尔伯特!”
莱特一愣,慢慢松开手,这才认出了面前的人:“我怎么了?”
“你被催眠了。”吉尔伯特狼狈的坐起来,“你们遇到了策划阴谋的人。他封住了你们的记忆,让你把传染源带了回来。”
“他是克洛伊,偶尔会来我家作客,说是妈妈的朋友。”莱特喃喃道,“我在发电站遇到了他收养的小孩,名字叫小南。”
“你之后见过这两个人吗?”
“我只见过小南,屠杀开始后我让凯文带着他们逃走了。可恶,她是那个恶魔的同谋,我居然把她放走了!”莱特狠狠咬唇,吉尔伯特沉声道:“晚了,克洛伊肯定早就逃走了。你亲眼见到菲尔德和伯父在一起?他们身边还有没有外人?”
“没有了。”奥利佛迟疑着回答,“不过卢恩当时脸色很吓人,我都不敢叫住他。”
“既然他和爸爸在一起,应该没问题吧。我马去观星山和他们会合。”
“我和你一起去。”
“喂,你们都走了,谁来保护我?”奥利佛惊恐万状,吉尔伯特说:“莱特伤得很重,你只有自己保护自己了。”
“不,我要跟你们一起!”奥利佛死死抱住莱特的大腿。莱特叹了口气:“走吧,你别拖后腿就行。”
三人冒着暴雨离开了城区,在夜色的掩护下抄小路去了山里。大雨滂沱,积水没过了鞋面,吉尔伯特扶着莱特,捡了根树枝拨开树丛。山里静得出奇,炮火的隆隆声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让人不禁以为已经逃出生天。
吉尔伯特突然停下脚步。莱特回过头,他紧紧握着枪,面色苍白:“不对劲。”
“什么?”
“太安静了。山里应该还有不少逃命的人,却没有任何交战的声音。”
莱特这才觉得不对,林中静得出奇,只有雨落声和风吹树丛的沙沙声。前方的草丛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夹杂着两人的交谈。吉尔伯特停下脚步,三人躲到一棵大树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隐约飘来。
“……卯月已经和守门人去了山里,等到门打开,我们在图兰的任务就告一段落了。”
“他太磨蹭了,居然花了整整六年。”女人抱怨道,“我早该杀了那个小丫头,看他还敢不敢阳奉阴违。”
“我们还需要深见一族的力量,把卯月逼急了没有好处。”男人问道,“说起来,那个叫小南的孩子呢?他没带着她一起走吗?”
“不知道,可能被他藏起来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莱特总觉得男人的声音似曾相识。山间夜晚寒凉,吐出的空气化为一团团白雾。一片凉意飘落脸颊,莱特仰起脸,洁白的雪片落在他的鼻尖,无声的融化。
下雪了。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无数六棱冰箭穿过结着薄霜的空气,激起巨大的白色烟尘。吉尔伯特猛的拉过他,两人一起扑倒在树丛中。埃文斯从对面走过来,身冒着白色的寒气。“我提醒过你要小心一点吧?”
“文月,这是你的错,自己解决。”西妮亚面无表情。埃文斯皱了皱眉,摸着鼻子端详莱特:“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小子。”
“是你的朋友吗?”
他回忆了片刻,恍然大悟,握拳一敲掌心:“我想起来了,两年前我来过图兰,跟你打过一局台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奈斯?”
“你是……埃文斯?”莱特喃喃道,“埃文斯?布洛克?”
“对啊,真是巧遇。”埃文斯热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嗨,你还记得吗?你当时输给了我一个赌注,我告诉你日后再还。”
莱特放松了警惕,脸色缓和下来:“什么赌注?”
触及他的目光,吉尔伯特突然一阵恶寒。他猛的回过头,声音凄厉:“莱特,快逃!”
他话音未落,温热的鲜血扑面而来,一条冰鞭贯穿了莱特的腹部,将他倒悬在空中。无数冰鞭从埃文斯的脊背展开,仿佛舞动的蛇群,烈的寒意从盛夏的山间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