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你回来的正好。”伊兹米和气的说,“罗斯先生,这位是埃文斯·布洛克,圣月革命军的军事参谋。”
莱特的瞳孔骤然紧缩如针,埃文斯惊疑的眨了眨眼睛。伊兹米察觉到气氛不对:“怎么了,难道二位认识?”
“真是巧遇。”埃文斯面不改色的解释,“多年前我去图兰执行任务,碰巧遇到莱特,还打了一桌台球,莱特输的十分狼狈,没想到现在还在记恨。”
“是啊,真是巧遇。”莱特冷冷道,“你不是军部的人吗?怎么又跑来给圣月革命军干活了?”
“埃文退役多年,早就跟军部断绝关系了。”伊兹米解围道,“还请罗斯先生赏脸,不要再计较这些陈年旧事了。”
两人一唱一和,莱特心中冷笑,立刻明白了美杜莎的来路。埃文斯主动伸出手,莱特迟疑了一下,回握住他的手。埃文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莱特,紧紧握住他的手,几乎把他的骨头捏碎。
“先生,您是来找茬的吗?”莱特面无表情的盯着埃文斯,眼神仿佛带毒的钩子,胳膊青筋暴起。埃文斯微笑道:“故友重逢,难以控制激动的心情,请您谅解。”
他的眼睛亮的瘆人,闪烁着野兽般的寒光。莱特猛的抽回手,厌恶的在裤子擦了擦。
埃文斯像在圣月革命军呆了几十年,跟许多干部都能称兄道弟,几句话就哄得伊兹米眉开眼笑。如果忽略莱特强烈的敌意,这场宴会可以称得宾主尽欢。夜风渐凉,莱特走出帐外时,天已经黑透了。圣月革命军尽管占据着富庶的矿区,山下却只有稀稀落落的灯光。
在埃文斯出现的时候,所有疑问迎刃而解。黄昏之门跟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曾参与安道尔家族对美杜莎的研究,莱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情却越发沉重。只要掌握了冶炼方法,即使毁掉美杜莎亦无济于事,何况黄昏之门手中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般若。
当年为了调查门的秘密,莱特收集了大量古籍,一本昭国的古书中便提及了般若。相传昭国姜家的先祖在山采药途中跌入山坳,无意中发现了一片奇妙的山谷。山谷中寸草不生,却盛开着一种血红的花卉,花朵硕大如牡丹,丰满艳丽。姜氏精通药理,知道这片土壤下必然埋着毒物,无奈摔断了双腿,只得以此花为食,伤腿竟然奇迹般痊愈了。姜氏大喜过望,试图摘下花朵带回去,但这种花一碰就立刻整朵凋零,瞬间腐烂,姜氏只能带回一些花种,穷尽毕生之力培养出毒花般若,以人血为引,令死者服用可以复生,活人服下则能永生不老。
姜氏死于一场宫廷政变,野史却记载此人活了数千年,一直隐藏在历史的幕后。莱特读到这一段时只觉得天方夜谭,如今却不得不信。人类千万年来孜孜不倦追求的不过永生,这个秘密足以令无数统治者疯狂,令一个国家血流成河。莱特想起那具男尸的面容,就感到一阵寒冷的颤栗。
门已经开了,黄昏之门还想从图兰得到什么?圣月革命军按兵不动,显然想等政府和叛军打得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难道一定要拼到你死我活,让已经不堪重负的图兰血流千里,直到绝了鸡犬之声吗?如果不得不打,那么,该怎么打……
莱特慢慢思索着,抽丝剥茧,头绪纷繁。军营里一片死寂,只有探照灯的光芒掠过帐篷的海洋。莱特深深叹了口气,停下脚步:“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哎呀,被发现了。”
埃文斯从树后走出来,莱特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埃文斯耸了耸肩:“我只想和你聊聊,别表现得像只刺猬。”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年轻人,要知恩图报。”埃文斯微笑道,“要不是我放了你一马,你根本没机会回到图兰。”
莱特不解的挑了挑眉。埃文斯说:“海牙革命时,妖怪令我到北方保护赫斯特将军,伺机刺杀你。如果我真的下手,你早就死了几十次了。”
“我该感谢你手下留情吗?”
“不,你该感谢赫斯特将军。”埃文斯正色道,“赫斯特将军说杀了你没用,只有给你致命一击,才能彻底断绝北方人的异心。如果将军不放水,你怎么可能平安回到图兰?”
莱特冷哼一声,脸色明明白白写着闭嘴。埃文斯叹了口气,突然问道:“你娶妻了吗?”
“没有。”
“你有心人吗?”
“我讨厌和外人讨论这种隐私。”
“别这么抗拒。”埃文斯平静的说,“跟在北方时比起来,你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你原来一直是个不要命的愣头青,如今总算像个有家有业的男人了。”
莱特一愣,片刻后才问道:“你拐弯抹角的跑来警告,不就是顾惜性命,担心我跟你拼的两败俱伤吗?”
“人了年纪就会变得惜命。”埃文斯自嘲的说,“我早就不想过刀口打滚的日子了,可惜要养家糊口。”
“你不能做点正当营生吗?”
“正当营生哪有杀人挣得多?”埃文斯叹了口气,“内子常年缠绵病榻,光靠军饷根本付不起医药费。”
莱特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说:“你还记得一个侏儒吗?有一个滑稽的大脑袋,双耳过肩,个头还不到你的腰部。”
埃文斯诚实的摇了摇头,莱特面无表情的说:“他叫奥利佛·拉法基,屠城当夜被你所杀。你杀害的每一个人,都是别人挚爱的亲人。”
“你在北方杀害的每一个士兵,也是别人的至亲。”
莱特静静的望着埃文斯,突然笑了:“你说的对,我没资格指责你。”
夜风吹过长街,沉寂多时的乌云裂开了缝隙,清冷的月光给世间万物镀了一层白霜。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埃文斯轻声说:“夜晚风大,早些回去休息吧。”
烈日当空,蓝天里没有一丝云彩,凯特站在泥水中,阳光像沸煎的滚油泼在后背,身体成了一块烙铁,冒着嘶嘶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