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差点昏厥过去。凯特被臭骂了一顿后赶去跑步,兰斯想起她又因为自己被罚跑圈,心里多少有点愧疚。但这点愧疚很快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饿得眼冒金星,在近身格鬥中被连摔了十几次,摔得骨头都散架了,陪练的学员让他休息十分钟再继续。兰斯蹲在铁丝网下喝水,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兰斯一回头,嘴里就被塞进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兰斯困难的把它咽了下去,才尝出巧克力的甜味。
“别急,慢慢吃。”凯特轻轻拍着他的背,兰斯正好有点低血糖,连吃了两块巧克力总算缓了过来。凯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兰斯很少见到她笑,一时竟呆住了。
凯特待他很好,但一直刻意跟他保持距离。这种冷漠令兰斯十分不快。他觉得凯特只是听从母亲的话,对自己尽到义务而已。他低头望着双手,原本光洁的手已经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还流着血,新生的皮肉被砂石割破了,钻心的痛。
晚兰斯依然跑出去训练,凯特阻拦未果,只得跟着他出去。兰斯在月色下跑圈,她拿着保温瓶在终点等着。兰斯的枪法一塌糊涂,她就站在兰斯背后,环着兰斯的肩膀,手把手的教他打靶。天慢慢凉了,凯特裹着外套,哈欠连连的看着兰斯练枪,练得手臂肿得抬不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这个蜜罐里泡大的少爷,其实是个硬骨头。
警校三个月后有一项综合考核,兰斯自知实力不济,本已做好了明年再来的打算,没想到却被留了下来。结果出来后他一头雾水,想了一整天都没想到理由,只得硬着头皮去找校长。
“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母亲才把你留下来?”古连负手站在窗前,平静的问道。兰斯咬着嘴唇,用力点了一下头。古连回过头,虽然他卖了安德莉亚一个人情,但自进校起他还没正眼看过她的儿子。兰斯穿着不合身的训练服,红着脸站在门口,眼神清澈明朗。
“当初让你进来时就说好了,要是你不符合警校的要求,我一定会把你刷掉。有来找我的工夫,不如多练练你的枪法。你这种水平就算勉强留下来,到时候肯定毕不了业。”古连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幻想。兰斯的脸白了白,追问道:“既然我的水平这么差,为什么会被留下来?”
“你面试合格了。”
“面试?什么时候的事?”
“随时。”
兰斯咬了咬牙,忍不住说:“别人肯定以为我走了后门。”
“这是你的问题,自己解决。”古连一挥手,斩钉截铁道,“你可以走了。”
兰斯只好离开了办公楼,凯特等在楼下,一见他就问道:“校长怎么说的?”
“校长说跟妈妈无关,是我面试合格了。”兰斯游魂似的喃喃道,“凯特,快掐我一下,我可能在做梦。”
凯特笑了,使劲儿拧了把他的脸:“这是好事啊,得庆祝一下。我们出去吃顿好的吧,我请你。”
兰斯刚想点头,几个学员朝两人走来。为首的叫肖恩,特警部队挑来的都是各警队的精英,多少有些心高气傲,肖恩就是其中之一,打从训练开始就跟兰斯过不去。兰斯自知技不如人,一直忍着。果然肖恩一见他,神色就带了不屑:“哟,这不是杜贝尔弗家的少爷吗?”
兰斯没理会他,沉着脸走过。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肖恩低声说:“别怪我没警告你,这里可不是拼妈的地方,你要是挨不住了赶紧滚蛋,省得到时候哭着要走。”
“我记住了,谢谢你的提醒。”兰斯冷静的说。肖恩一时没有借口发作,见凯特跟在他身后,眼珠子一转,突然高声道:“少爷,这是去遛狗吗?果然有个好妈妈就是不一样,还专门送了条忠犬来伺候你。”
兰斯突然转身,一拳狠狠揍了肖恩的鼻梁!肖恩大叫一声,仰面就倒,两人在台阶扭打成一团,兰斯揪着他的头发往台阶按:“再敢说一次,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兰斯!”凯特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想把他拉开。肖恩一口啐在兰斯脸,冷笑道:“小兔崽子,终于装不下去了?没有你妈撑腰,在这里你算个屁!”
“妈的,来啊,看谁干的过谁!”
凯特费了不少工夫才把两人分开,兰斯的脸高高肿起,嘴角全是淤青,见他依然在扑腾,凯特不得不低声斥道:“冷静一点!你是想明天就卷铺盖走人吗?”
兰斯用力挣开凯特,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凯特连忙跟去:“等等,你生什么气啊?”
“你为什么不生气?”兰斯霍然停住脚,冷冷道。凯特一愣:“他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要生气?”
兰斯一时气结,狠狠剁了剁脚,掉头就走。他的脾气一贯来得快去的快,凯特本来没怎么放在心,没想到过了好几天,兰斯都梗着脖子不理她。凯特开始还好言哄他,兰斯一直不领情,她渐渐不耐烦了,索性由着兰斯独来独往。
天气开始转凉了,秋风瑟瑟,每天的训练却没有停,几个体质不好的学员都感冒了。兰斯早起打了几个喷嚏,凯特有点担心,但他最近天天像只炸毛的小猫,凯特一靠近就龇牙咧嘴。凯特无奈,只得去医院开了几包感冒药放在桌,留了字条让他记得吃。
凯特不知道所有闹别扭的小孩都讳疾忌医。早下着小雨,兰斯在晨跑时远远落在了最后。他一面跑一面吸鼻子,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烫得厉害,直到眼前天旋地转。
“兰斯!”
兰斯感到有人接住了自己,耳畔嗡嗡作响。他隐约听到凯特急切的解释着什么,跟着身一轻,就被凌空抱了起来。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宿舍的床,盖着厚厚的被子,额还敷着一条冷毛巾。
“你感觉怎么样?”凯特立刻凑来问道。兰斯不舒服的哼哼,凯特摸了摸他的颈窝,见他已经发汗了才放心。他揭开保温桶的盖子,里面温着一碗热粥。凯特扶他坐起来,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勺粥吹了吹,兰斯就着凯特的手把粥吞下去,扁了扁嘴:“难吃。”
凯特额角的血管跳了跳:“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难吃就是难吃。”兰斯把脸扭向墙壁不理他。凯特叹了口气,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好几种糕点,样子精致可爱:“乖,把东西吃了才好服药。”
“我没生病。”
凯特没有回答。脸红得像虾子,气喘吁吁,浑身冒虚汗,如果有人硬要抵赖,他能怎么办?“你是要自己吃呢,还是要我用武力灌你?”
“你敢!”
“我怎么不敢?”凯特面无表情,感觉自己脾气好的都快成佛了。兰斯愤怒的瞪着她,脸泛着红晕,翠瞳水汪汪的,就像一只小奶猫张牙舞爪的逞凶。见凯特不为所动,他恨恨的剜了凯特一眼,不情不愿的捏着鼻子把粥喝了。凯特叹了口气:“当特警又苦又累,还随时有生命危险。伯母怎么舍得让你过这种生活?”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凯特沉默了片刻,平静的说:“我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到哪里都一样。”
兰斯不由得抬起头。凯特静静注视着窗外,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苍茫。
“你可以回我家。”兰斯拉住她的手,急切的说,“你是我的朋友,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
凯特的眼神暗了暗,兰斯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但她什么都没解释,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兰斯的头:“你还没回答我呢。”
“是我自己决定要当警察,妈妈一直反对。”
凯特微微皱眉。兰斯低头望着双手,打从生下来他就没做过重活,但现在掌心已经生了厚茧,遍布伤痕,身全是淤青。“我不是妈妈的第一个孩子。”片刻后,他说,“我本该有个哥哥,但他三岁就死在了爆炸中。”
凯特的脸色变了。兰斯顿了顿,缓缓的说:“这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妈妈为了追查一个跨国犯罪组织,把哥哥寄养在舅舅家里,结果对方为了报复妈妈,在别墅里引爆了炸弹,舅舅一家和哥哥当场被炸成碎片……妈妈幼年父母双亡,长兄如父,是舅舅带大了她。妈妈赶到时,他们的尸体都碎得不成样子了。她亲手从废墟中挖出兄长一家和幼子的尸骸,下葬时副官都哭了,她一滴眼泪都没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