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先生阅读过信件之后,骤然跌落在椅子上,他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震惊,还揉和了悔恨和愤怒等等复杂的情感,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甚至手指都在剧烈地颤抖。
我连忙接过信纸,逐行阅读。这信上的字迹,我一眼就认出正是出自罗丝太太之手。而信件的内容,已经足够说明一切的了。
罗丝太太在信中描述了布鲁克夫人“不幸”的婚姻生活,并声称作为布鲁克夫人闺中密友的贴身侍女,自己无意中得知布鲁克夫人深爱的其实一直是希尔先生,但由于布鲁克先生使了某种诡计,使得布鲁克夫人不得不狠心拒绝了自己的爱人,答应了布鲁克先生的求婚。
这样的一封信,被寄到了深爱伊丽莎白·亨特的希尔先生手里,可想而知,希尔先生内心将产生多么痛苦的悔恨和震荡了。
希尔先生认为是自己的过失,致使深爱的姑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于是这位先生不顾一切地、疯狂大胆地立刻赶到了格斯兰德庄园。
他想要带她走,给她幸福的生活,但两人才刚见面,布鲁克先生就回来了,当场撞破了他们的“奸情”,从此夫妻反目。
而一心想要解救爱人的希尔先生,亲耳听到爱人说自己过得很幸福,并且是出于爱情才选择了布鲁克先生,这让他又惊又怒,羞怒交加之下这位先生与布鲁克大打了一场后,选择了远走他乡。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爱心之前的确很幸福,可之后却真的日夜与痛苦为伴。直到收到我的信,得知了伊丽沙白的死讯以及她死前那一年的痛苦生活,他才明白自己上了罗丝太太的当。
这一段往事,虽然那时我和艾伦都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但因为父母一直极力避免在我们面前争吵,所以我们虽然能察觉到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却始终不知道吵架的具体原因。
而希尔先生在九年前登门时,我和艾伦恰巧去了镇上游玩,是否并不知晓。直到现在,我才算是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布鲁克先生不信了。布鲁克先生面如死灰,怔怔地愣在那里,犹如一座雕塑。
我诚心地感谢希尔先生,对我来说最大的目的就是恢复母亲的名誉。现在误会都解开了,我的心愿已了,感到浑身都松快了许多。
布尔先生真心实意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他说:“因为我的头脑简单和冲动任性,令伊利莎白深陷不幸之中,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呢?罗丝太太巧妙地利用了自己的身份,几方挑拨,只能说她的处心积虑令人防不胜防。”
“您能这么说,我真是太感动了。”希尔先生说道:“您和伊利莎白一样,都是那样的美丽和善良,祝愿您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
当我送走希尔先生,再度返回会客室的时候,发现布鲁克先生正捂着脸,哭得声嘶力竭。
我一点儿也不同情他,但不知为何看到他的泪水,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想到了母亲,如果不是被人陷害,被丈夫误解,她或许根本不会英年早逝。或许她现在仍然活着,那样健康,那样慈爱……
布鲁克先生发现了我,他胡乱地抹了把脸,声音哽咽:“上帝呀,我都干了些什么……”
嘴角传来的抽搐,让他没法再说下去了。
杰克回来了,如我料想的那样怒气冲天,他咬着牙质问我,是不是在车辕上动了手脚,导致他所乘坐的马车坏在了半路上。
我正想说话,布鲁克先生突然出现,恶狠狠地瞪着杰克吼道:“滚,你这个混蛋,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对待我的女儿?”
杰克惊呆了,目光在我和布鲁克先生身上来回巡视,似乎完全没法相信眼前这个盛怒中的男人就是那个万事不管的布鲁克。
赶走杰克后,布鲁克先生再一次沉浸在了悔恨和悲伤之中,直到第二天,都没能使他走出这种低沉的情绪。
他去了前布鲁克夫人的墓地,去了教堂,还去了许多他和前妻从前常去的地方,他是那样的痛苦,那样的难以自拔。
但是就当我开始忧心他是否会一直消沉下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换了一副面貌。
他把我叫到了身边,并为这些年对我和艾伦的忽视和移恨而表达了深深的悔恨。然后他说:“我知道,我犯了罪,我从前的所作所为使我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得到你的宽恕。但是仅管如此,我依然要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弥补自己的过错。所以我现在要去做一件事,我要让正确的人呆在正确的位置上,让处心积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问他要去做什么事,但是他却说:“等我从伦敦回来,等我把一切办好,有了足够的把握,到时再将我的成果一一展示给你看吧。”
就这样,布鲁克先生离开了格斯兰德。
布鲁克先生一走,杰克就问我:“他很反常,为什么?”
我淡淡地说:“或许你该直接去问他本人。”
杰克与布鲁克先生的关系可并不亲厚,再说布鲁克先生现在已经离开了,他自然没法去问的。
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久久地盯着我,我也同样审视着他,我在想关于他母亲的所作所为,他究竟知道多少?
在这场蓄意已久的阴谋里,杰克和莉莉到底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你这样看着我,严肃得如同一个法官,这是什么意思?”杰克完全被我的态度给弄懵了,“你变得更放肆更大胆了,我不得不说这距离淑女的标准越来越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呵——”我无所谓地笑了,“去他的淑女吧,我才不在乎呢。”曾经我倒真是想当个淑女来着,可你们母子三人给过我机会吗?
或许是我的态度激怒了杰克,他的脸色重新变得阴沉难看起来:“昨天中午你对我的态度,可与现在截然不同,你这个狡猾善变的女人!”
我冷冷地笑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