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林疏桐只想在赏花会上露个面,找个机会躲在一边赏花吃点心,就在听完姐姐与白夫人的对话后,她就知道,在这次的赏花会里,她怕是会受到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林疏桐先是被林景桐拉进那一堆小姐当中,向大家郑重介绍她。
“这是我三妹妹,林疏桐。”用词简单,但看着林景桐一脸为妹妹骄傲的表情,众人便知这两姐妹感情深厚,这位林三小姐不能怠慢。
“咦?不是说这位三小姐是……”一青衣女孩压低声音向旁边女孩耳语。
那位年纪稍大的白裙女子立刻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叮嘱青衣女孩,“你看白夫人和林景桐十分紧张她的样子,还敢胡说。”
就这样,有人碍于背景深厚的林家,有人是想借此接近白夫人,有人则是完全冲着林景桐的面子,一时之间,林疏桐身边挤满了各家小姐,争先恐后地介绍自己。
“我名为杜溪月,小女父亲是户部侍郎杜……”
“我爹是侍御史丘永善,我是丘家嫡女丘君兰,我们还是邻居呢,你不知道吗,我家就在你家隔壁街的尽头再左拐的马尾胡同里第二家,很近的。”
“我家是……”
想到月绣临行前一晚的训练,告诉林祗繁,一定要帮小姐记住赏花会上结识的各家名门闺秀。此时的林祗繁只想抱头痛哭,哪位好心人给我点纸和笔,我脑子不够用,这么多人名、身份还有样貌,哪记得过来啊。
看着林祗繁哭丧着一张小脸,明月偷笑着走到她身边,挠了挠她的下巴,说道:“我猜,月绣一定是要求你必须记住与之相识的小姐样貌与闺名?”
林祗繁沮丧地点了点头,闷声说:“我又不是天才,哪能记得住啊……”
“别担心,不是有你姐姐我的嘛,我这些年跟随小姐出行,各家小姐贵女的模样、姓名和身份我都一一记着集结成册,回头拿给你看。”
此时的明月,浑身散发着救世主的光芒,让林祗繁一度想抱住她的大腿痛哭一场,古代打工太不容易了,老天还不给她开挂。
而林疏桐则显得轻松很多,她之前甚少出门,更是从未见过如此多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并不太懂该如何与她们相处,只是牢记出门前姐姐说的“不懂就笑”和“多听少说”。
林祗繁看看她的林三小姐,心里感叹道,这家伙蛮会糊弄人的嘛。
只见林疏桐端坐在石凳上面带微笑,频频点头,时不时来上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这幅场景让躲在一旁看热闹的白夫人与林景桐笑作一团,白夫人笑道:“疏桐和你景丫头真是不一样,我还记得你当时的做法,好威风哦。”
林景桐一脸坦然,直接反击:“听母亲说,姨母您当年可比我厉害多了。”
与梓兰一同随侍的乳母何嬷嬷偷偷笑了起来,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初林景桐参加赏花会时年仅八岁,面对众多想要与她结识的姐姐们,丝毫不惧,直接撂了一句:“想要与我结识,就休要提自家门第,更不要跟我说什么父亲官职或母亲族系。”当时何嬷嬷就觉得眼前的小林景桐便是又一个白夫人。
那时的白夫人还未嫁入白家,是汀州首富柳家的小女儿柳世容,骄傲的不成样子,初到京城,受邀参加宴席,可遇到的名门闺秀却都在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家中到底有多少钱财,是否真的富可敌国,得到了柳世容好一顿嘲讽,“什么千金贵女,竟是只晓得金银铜钱的俗物,便是我汀州农户也不至如此。”一时之间,场面安静得都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柳世容耸耸肩准备离开,可忽然在宴席上一位与她同龄的女孩笑出了声,音量还不小,那是柳世容与凌梧枟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她们偶尔说到此事,柳世容还被凌梧枟打趣:“你这个首富之女就是用金银财宝堆出来的,竟还嫌别人家俗气。”柳世容撇撇嘴,说道:“我是有些无知轻狂,可那些人……未免懂得太多了些。”
如今这位林家三小姐倒是喜恶不行于色的主儿,只怕以后是比林家大小姐更厉害的人物。
何妈妈的这段心声若是被待在林疏桐身边的林祗繁听到了,只会想拍拍何嬷嬷的肩膀,嬷嬷慧眼识英雄呀,这位厉害就厉害在,她只是天然呆。
刚至未时,太阳愈发暖热,白夫人着人去将点心盒子取来,在花树下用茶点。
“姑娘小姐们,快些过来,喝些茶,用些点心。”何嬷嬷身后跟着二十个小丫鬟,左边十个手里捧着刚沏好的茶,右边十个丫鬟拿着十个木质食盒,而白夫人用的茶和点心则是由梓兰和何嬷嬷拿着。
每个食盒里都装着四盘点心,分别是白玉糕、金丝卷、牛乳酥和咸梅冻,茶则是白夫人闲时制成的桃花茶。
明月一打开食盒就了然,全是她们家小姐素日爱吃的,白夫人这偏心偏的,连这吃食上面都想到了,也怨不得其他人不满。
就在丫鬟们将点心摆上小桌上时,林祗繁的肚子不合时宜地传来“咕噜”一声,声音还不小,林祗繁直接进入社死状态。
这可不能怪她,大清早光顾着打扮去了,连吃东西的时间都不给,硬生生熬了两三个时辰,如果从昨晚算起,她已经快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到肚子叫合情合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林祗繁在内心疯狂默念这句话,装作无事发生,乖乖站在林疏桐身旁。
就在她想着丫鬟们何时能吃饭的时候,手里忽然被人递过来了什么东西,林祗繁低头一看,林疏桐竟然背着手塞给她一块牛乳酥,林祗繁感动得在内心呐喊:从此,你林疏桐就是我林祗繁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可是点心在手里,该怎么吃呢……只见林祗繁一个弯腰,牛乳酥就已经放到了嘴巴里,再一个捂嘴打哈欠,她就吃到了软糯的白玉糕。
林疏桐喝完半盏茶,林祗繁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点心的大半都顺利进到了她的胃里,主仆两人还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殊不知她们的小动作都被白夫人尽收眼底。
白夫人忍笑忍得辛苦,再看身边的何嬷嬷与梓兰也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她遂说道:“不想疏桐这孩子这样仁厚,有慈心,待一个入府不久的小丫头都这样好。”
“要说待人,这林三小姐倒和林夫人更像。”何嬷嬷说道,白夫人微微点头。
用完点心后,林疏桐的身边又热闹起来,少女们都觉得这林疏桐可比她姐姐林景桐好相处太多了。
但其实,好相处就意味着好欺负。
就在赏花会即将开始时,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悄无声息地给导火索点了一个小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