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
“故梦,故梦……”名字捏在嘴边念了两遍,赵烟烟丧气道:“姑娘的名字出自一首诗,什么诗我想不起来了。”
故梦笑意淡了下去,掩唇咳了声。
赵烟烟放下托盘,连忙扶了下故梦后背:“姑娘,累了就躺着,莫要强迫自己。”
她想到今日府里那些动静和从柳姨娘那边听来的风言风语,便知道面前这位故梦姑娘身份不简单,也猜到了今日为何王姨娘偏偏要自己来为故梦送药来。只是她看着故梦有眼缘,话说间也挺聊的来,便关怀了,并无刻意之意。
母亲在世时便长教导她,莫要因为一己之私,便沦落为世俗陪衬。她生在官宦之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万不用因为吃穿住行发愁,所以便要满足。
故梦摇摇头,拒绝了,仍旧靠在软枕上。
她抿着唇的时候面无表情,甚至谈得上冷淡,笑着也好,细眉总喜欢皱着,眉眼间那股淡淡的淡漠和抑郁挥之不去。
二人一时间又没了话,赵烟烟左看右看,也没要走的意思。
故梦搭拉着眼皮,有点难受,胃里翻墙倒柜,她猛的握紧床板,喊道:“木桶,将那木桶拿来。”
床尾边放置一个提水用的木桶,赵烟烟拿过来的一瞬间,故梦便趴在上面吐的昏天黑地。
胃里的东西一上一下,在肠道中间摆动,她干呕出了生理性泪水,只吐出了一些午饭吃的粥和几块鱼肉。
肉和饭菜经过胃酸溶解分外难闻,苦涩难掩,一番折腾,不少液体从她鼻腔流出,狼狈不已。
赵烟烟哪里见过孕吐反应,呆呆地只知道拍故梦后背,好让人好受些。
故梦吐到最后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胃里仍旧一上一下难受的紧,她没办法,干呕几声,吐出一些黄色液体的酸水。
这下可把故梦苦的够呛,满嘴又苦又涩,脑子也胀大不少,难受的只想哭:“蜜饯,帮我拿两个蜜饯。”
赵烟烟连连应下,推开门跑去厨房拿东西。
胃里平息了些,故梦歪在床上细细呼吸,床边有叶轻笺准备的帕子,她拿起擦了又擦。
不过时,故梦没等来赵烟烟,反到是叶轻笺回来了。
叶轻笺显然是匆匆赶来的,开门时带来了些外面的凉气,风尘仆仆的样子引来了片刻月亮余晖。
他看到了床边装了污秽物的木桶,故梦正虚弱无力的躺着,他跑过去,将人扶正,心疼道:“这小娃娃怎的这般折腾人,受苦了。”
早知怀孕如此艰难,故梦要遭罪到这个地步,他绝对绝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让故梦有了身孕。
故梦不愿看他,侧过身。
这些天叶轻笺早已习惯了故梦的冷漠,不甚在意,正要脱了鞋袜上塌休息。
“我拿来蜜饯了,胡梦姐。”赵烟烟大喊着推开门,急急忙忙跑到故梦跟前,差点没看到一旁坐着的大男人。
故梦又将身侧过来,笑着伸出了手:“给我吧。”
赵烟烟瞅了眼脸色极不好看的叶轻笺一眼,裂开一个笑容来,递给故梦蜜饯。
甜甜的蜜饯含在嘴里,浓郁而又浅淡的甜味儿仿佛舔到了心间,故梦顿时觉得肠胃一舒服。
“那个,胡梦姐,没啥事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找你玩。”赵烟烟眼睛滴溜溜的转。
故梦应了声“好”,赵烟烟便溜烟似的跑了。
房间一时又剩二人,故梦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扭头去侧过身,闭目休息。
叶轻笺从后拥着她,感受到怀里的人儿身子颤抖一阵,他不免心中一酸,“对谁你都可以和颜悦色,唯独对我半分笑意没有。故姐,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谁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呢,谁还记得谁呢。
蹉跎岁月早已将所有人变得面目全非,唯留下的唯有一段过往记忆。
半月来,王大夫每日辰时为故梦针灸安胎,细长细长的针扎在各处穴位,带来的痛楚苦不堪言。故梦忍着痛,往往一声不吭。半月下来,故梦两条手臂和脚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长时间在床上躺着,全身泛了青紫,身上没一块儿好地方。
值得高兴的便是她的孕吐轻了些,一顿吃不了太多,和以往饭量无法相提并论。好在肚子里总算能装的下东西了,每日闷在房间里脸色越发苍白成了病态,每日盯着床幔发呆,瘦的可怜,郁闷不已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
转眼孩子便已有了三月,胎儿稳定了些,故梦终于可以下床走动走动。
连近两月脚都未沾地,故梦轻轻踏在鹅卵石小路间,望着外面一片姹紫嫣红繁景,一时觉得陌生无比。
赵烟烟扶着故梦,小心翼翼为她趟平路,怕路上有什么小碎石咯到故梦脚,总要自己先走。
“故梦姐,注意些哟,这里有块儿小石头,避开他。”
这两月赵烟烟时常会陪着故梦,小孩子心性单纯,说话直率的紧,不用考虑什么瞻前顾后,总会将自己在外面看到的,喜欢的,讨厌的东西说给旁人听。
因为赵烟烟的存在,故梦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些,被说了什么稀奇时逗的心情好了,连带着对叶轻笺都会难得和颜悦色些。叶轻笺就是看中了这点,并没阻挠赵烟烟与故梦的靠近。与赵旭东谈话中偶尔也会提起赵烟烟,从中知晓了赵烟烟身世,承诺赵旭东日后会为赵烟烟许一个好人家。
赵旭东乐不可支,完全没料到自家没心没肺的大女儿会得皇上青睐。
“日月湖那边可有动静?”
谈起正事,赵旭东连忙正色道:“回公子的话,王泉德从前阻挠江南海上贸易,这段时间应当是听说了公子下游江南,便松了口,南洋经商的团队时有经过江南。比起以往,这月余与江南富商有过不少交易。”
叶轻笺面上没什么表情,右手拇指轻轻拨动桌上从南洋那边得来的时间流沙,若有所思:“听说,半弥教余党与江南立足,赵县可有听闻?”
赵旭东摇摇头,此事他完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