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是将满厨房的东西挑选整理了个遍。

柳姨娘累的满头大汗，向王姨娘抱怨两句，便回了自屋泡澡去了。

厨房里还有安胎的药和大补汤汁，两个丫鬟正用扇子煽动炉中小火儿，好让药能快速受热。

王姨娘停在原处待了会儿，便过去问那丫鬟：“药还有多久？”

“回姨娘的话，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王姨娘略微思索一会儿，点点头，便走了。

回到小院中，路过赵烟烟房间，王姨娘清楚的听到屋里头传来的唱曲儿声，她心头立马冒了火气，猛的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赵烟烟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戏服，脸上画着浓浓的妆，在屋里又唱又跳。

随着推门声响起，她的歌声戛然而止，看到一脸怒气的王姨娘，赵烟烟窜了戏服的长长袖子往背后躲：“姨娘，你怎的来了？”

王姨娘满眼的恨铁不成钢：“姨娘说过多少次，莫要再喜欢这等下贱东西，烟烟你何时才能听姨娘一句劝。”

赵烟烟从不觉得喜欢唱曲儿有什么不对，王姨娘拉扯她长大，总不想与她争吵，索性便闭嘴不言。

“脱掉它，往后都不许再穿了。”王姨娘冷眼吩咐。

她平常待人温和，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突然变得疾言厉色，语气狠戾，还是挺吓人的。

赵烟烟乖乖的屏风后面脱掉戏服，换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裙来。

王姨娘看到她满脸浓妆就来气，扶额道：“把脸洗干净，姨娘有话对你说。”

“嗯。”

一番捯拾，赵烟烟洗了一遍又一遍，白嫩的脸颊搓的发了红，王姨娘才满意。

赵烟烟端坐于梳妆台前，镜子里倒影出王姨娘略显苍老的脸庞，正细心的为赵烟烟挽发髻。

赵烟烟母亲自十年前病逝后，赵旭东便将赵烟烟托付给了王姨娘扶养。王姨娘是先夫人低下的丫鬟，模样出挑，又不爱说话，年轻时赵旭东就是爱她这点，便抬了她做姨娘。后两年，王姨娘生了个儿子，前面柳姨娘生的也是女儿，唯有这个是赵家独子，赵旭东乐不可支。后又认为王姨娘学问认知少，便将少爷养在了夫人底下。好在赵旭东夫人温婉善良，跟了夫人十多年的王姨娘清楚不过，虽是不舍，但为了儿子前途，忍痛割爱过继给了夫人扶养。好在夫人将公子教养的极好，年纪轻轻便学识渊博，心怀大志，早在几年前便和几个知己遍游北屿去了。夫人走后那些年，王姨娘独自扶养赵烟烟，倒也没费多少心思。

可现在不一样了，柳姨娘受宠得爱，赵倩倩虽是庶出，赵旭东爱屋及乌，这几年对待赵烟烟明显没有对赵倩倩费心。赵烟烟到了婚配年纪，却迟迟不见赵旭东为其说门婚事，物色个好人家，倒是刚刚及笈的赵倩倩，柳姨娘整日打听名望贵公子，想谋个好人家。

赵旭东这般忘记情分，宠爱妾室，王姨娘敢怒不敢言，只希望赵烟烟能够争气些，哪天得了候门公子青睐，入了高门。可谁知赵烟烟是个不上劲的，放着琴棋书画不好好学，不知怎的迷上了戏曲儿这种下贱玩意儿，她说破了嘴皮，赵烟烟仍旧死性不改，沉迷其中，怎能让她不气。

“府中来了贵客，老爷特意吩咐人熬了安胎药，等会你去送过去吧。”

赵烟烟瞥了瞥嘴：“府里丫鬟多的是，为何偏偏是我。”

瞧见王姨娘正瞪着她，赵烟烟赶紧闭上了嘴，乖乖答应了。

晌午吃了些药和小食，胃中一阵反胃难受，顾念孩子，故梦忍着不适强迫自己睡着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时分，屋里静悄悄的，叶轻笺也没在。

睡的太久，脑子昏昏沉沉，故梦不太舒服的翻了个身。

没过太久，门外便有人敲门：“姑娘，我进来了？”

故梦应了声，半躺与床榻上。

赵烟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初见故梦，纵然江南美女繁多，她早已对美免疫，也免不得被狠狠惊艳了把。

“姑娘，你的药。”回过神来，她将药递过去。

故梦接过，脸上无一点血色，憔悴的可怕：“谢谢。”

赵烟烟笑了下，便见到故梦将勺子放在托盘里面，两手捧着碗，将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

行云流水般的一气呵成，进嘴里的似乎不是苦涩难言的药，而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开水。

“姑娘，不苦吗，需要蜜饯吗？”

故梦摇摇头，这几天喝药要比吃饭多些，口腔整日也是一股药味儿，苦涩的紧，渐渐习惯了。

她见面前这位姑娘穿着打扮不像是府里的丫鬟，眉宇间流露的两分实诚劲儿，倒是和赵县令有些像。

“你是？”

“哦，我呀，我是赵烟烟，家父赵旭东。”赵烟烟热络的介绍自己，越发觉得故梦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呀，我看着你好生熟悉。”

故梦微微一笑，微垂了眉眼：“天水一居，狸猫换太子。”

赵烟烟恍然大悟：“是了，我就说见着姑娘眼熟。”

那日她好不容易偷溜出了府，跑到天水一居要了份差事来，便是扮演那个绝望入冷宫的李宸妃。她当时有些犹豫，毕竟从前自己是唱曲儿，哪里表演过，但心里控制不住的想要跃跃一试，尝试一些新的事物，最后还是上台了。

“那日我画了这么浓的妆，难得姑娘还能认得出来我。”

故梦赞道：“你演的极好。”

直白白的夸赞，赵烟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说：“我就随便演的，表演我不在行的，我喜欢唱曲儿。”

少年人总是单纯，看着你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瞳孔清澈到如同一滩金鱼划过的水池，轻轻拨动，撩人心弦。

故梦脸上难得有了笑意，浅浅的梨窝自脸颊两侧绽放，宛如两朵盛开的白兰花。

赵烟烟看的直咋舌：“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