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哪了?”
夜幕之下,说话的白衣公子勒住缰绳,马蹄高扬,落地溅起一片积雪。
此人便是秦北言,朔王世子,穿越来客。
“殿下,再往南二十里便是西风镇。”
护卫赵靖从后方策马跟上,“在此地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出发,天黑之前便能到长安。”
秦北言轻轻拍去狐裘上的雪花,“那就在这西风镇歇一夜。”
赵靖面露难色,“殿下,明日回朔州还来得及,若是到了长安…”
“去长安总比在军营里天天对着一群大老爷们强吧?”
秦北言面带微笑,看向身旁的护卫,“陛下还能直接杀了我不成?”
朔州临北,与草原上的辽国对峙十年,眼下战事刚停,这位大云的女皇帝就下旨召朔王进京述职,念其有伤在身,由世子代行。
其中心思自是不言而喻,可若是不去,一道抗旨不尊的帽子就要扣上来了。
“可是…”
“走吧。”
不多时,二人勒马停在一处牌楼之下,秦北言抬头望去,瞧见上面“西风镇”的木匾旁还插着数柄兵刃。
二人进入镇中,阴暗的巷子里透着刺鼻的血腥味,明明是寒风萧瑟的冬夜,狭窄的道路两旁还站着不少人,时不时有几道火热的目光注视过来,不是看秦北言的,而是馋他胯下的照夜玉狮子。
骏马良驹,日行千里。
赵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言语之间也改换了称呼,“公子,这里…”
“无妨。”
闻言,赵靖也不再多说,自家世子便是这个性子。
秦北言驱马上前,打断了路边两个壮硕男子的对话,“俩位大哥,这镇上可有客栈?”
其中一位刀疤脸先是看了看玉狮子,又瞧了瞧那价值千金的狐裘,随手指了个方向,“那边。”
“多谢。”
待二人走后,刀疤脸还忍不住发出啧啧之声,“又是个要被吃干抹净的傻小子。”
他看向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要不咱们…”
同伴狠狠敲了敲他的脑袋,低声道,“你傻啊!那匹马可是照夜玉狮子。”
“那不正好?”刀疤脸颇为不满,“抢过来卖了,咱们兄弟不就发了。”
“年纪轻轻,白袍玉狮,此人怕不是北边那位阎王。”
“你是说秦…”
“嘘…”
…………
推开大门,寒风涌入客栈,险些将幽暗的烛火吹灭,一楼的客人皆是望了过来,瞧了一眼后又恢复如初,相互间继续大声说着话。
“俩位里面请。”
伙计弯腰走至门前,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外面冷,快进来暖暖身子。”
秦北言打量一番,屋内的客人皆是佩戴兵刃,一副江湖侠客的打扮。
赵靖走至柜台拿出一枚银子,“两间上房。”
“哎呦客官,”掌柜的瞧了瞧门外的照夜玉狮子,面露难色,“小店没有空房了。”
“这…,”赵靖回头,看向身后的世子,他们已经打听过了,这里只有一家客栈。
秦北言倒是副无所谓的模样,一屁股坐在空位上,随手将佩剑扔向桌面,“没有空房,酒总有吧?”
“有有有。”掌柜的连忙招呼伙计,“给这位公子上秋露白。”
“公子,属下去外面问问有没有可以借宿的人家。”
“去吧。”
赵靖离去后不久,只听哐当一声,一名大汉用力摔上了门,嘴里还不断地嘟囔着,“也不知道关门,冻死个人。”
“公子,酒来了。”
秦北言打开塞子,凑到鼻前闻了闻,接着便倒满一大碗饮下,顿时觉得整个身子暖和了不少,他脱下狐裘置于一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众人。
一进门他就发现了不对,明明是大冷天,这群人从自己进来之后额头上就开始冒汗,特别是刚刚那个关门的。
一阵冷风又猛地吹来,众人望去,只见掌柜不知什么时候又把门给打开了。
“掌柜的,你做甚?”
“透透气,透透气,”他笑对众人,“诸位莫怪。”
秦北言云淡风轻地喝下第二碗烈酒,看了一眼门口,又给自己倒了第三碗。
“门还开着。”
四字一出,现场的众人纷纷握紧了武器,先前的喧闹陡然之间停下。
“想走的抓紧了。”
说罢,秦北言端起酒碗送至嘴边,还未等他饮下,旁边一桌的三名纤瘦男子率先发难,猛地抽出大刀向他砍来。
秦北言挥动右手,酒碗在飞出去的同时被捏成三块,碎片破风而去分别刺穿对方的咽喉,三人瞳孔顿时收缩,手中大刀落地,应声倒下。
见此,已经站起身的众人纷纷停住脚步,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白袍公子。
有二人走至门口,再度将门关上,掌柜的和两名伙计则熟练地跑至柜台后蹲下。
一名壮硕中年男子走出人群,“秦世子,等你多时了。”
秦北言扫视面前众人,“辽邦,还是京城?”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秦世子莫要多问。”
“消灾?”秦北言站起身来,嘴角上挑,“凭你们?”
领头的中年人面露狠厉,“久仰世子大名,张任讨教了。”
掌风划破长空,张任如饿虎扑食般冲向对面的白衣公子,这是他的成名杀招铁砂掌,对付秦北言,他不敢有任何保留。
铁掌贴至对方面门前二指距离时便再难更近一步,冲力带来的风儿吹动了白衣公子鬓间的头发。
张任紧咬牙关,秦北言的右手正捏着自己的后掌根。
看着对方嘴角的笑意,张任后背猛地湿透,只一瞬间,自己那可以开山破石的铁手便被生生折断。
“张老大!”
一群人连忙扶住弓着腰的张任,面面相觑道,“一起上!”
十余人一起奔来,秦北言不慌不乱,信手之间踢飞二人,几张桌椅也被这倒飞出去的身子砸了个稀碎。
余下数人毫不犹豫,一人趁他出手间隙高举砍刀,秦北言身形鬼魅,侧身躲过,刀刃砍了空气,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左胸处便出现个碗大的伤口。
血水早已流满地面,秦北言不想再浪费时间,擒住迎面而来之人的手腕,一把将他砸向了人群。
片刻之间,只剩二人还站着。
那余下俩人对视一眼,鼓起勇气一齐持剑刺向对手,秦北言抬手之间握住二人手腕,稍稍发力震落兵器,又掐住对方脖颈,扭断后丟至一旁。
见同伴悉数倒下,张任忍住剧痛,朝着那道背影大吼一声。
待他贴至身后,秦北言握住桌上剑柄,利剑出鞘,寒光照亮雪夜。
张任捂着喉咙一步步后退,看那宝剑之上没有残留自己的半点血迹,只能瞧见简单明了的镌刻四字。
天下第一。
待他倒下,秦北言坐在长凳上,拿出一个新碗,满上。
听见没了动静,柜台后的掌柜站起身,只见自家小店所有的桌椅都遭了殃,除了正在喝酒的秦北言那桌。
掌柜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寒风吹得他一哆嗦,回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自己关的门,可怨不得别人。”
叹息之间,两名伙计已经开始处理现场,熟练地拖走满地的尸体,又挑来热水冲洗地面。
秦北言扔出一张银票,“两间上房。”
“得嘞,两间上房。”
………
幽暗的小巷里,伙计把最后一具尸体也丢了进去,刺鼻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让他连连咳嗽了几声。
正欲转身离开之际却见几只黑甲毒虫从尸体袖口里爬了出来,伙计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脚踩死。
临走之际还不忘吐了口唾沫,“南疆蛮子。”
这天深夜,赵靖走进了秦北言的房间。
“殿下,这长安城实在是去不得,这还没入京都有杀手了。”
秦北言摇了摇头,“不是陛下。”
王朝之内高手如云,以女帝的手段若是想杀自己不会只派这些杂鱼过来,这些想必是辽人派来的。
“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出发。”
“是。”
待他走后,秦北言安然躺于床上,闭目沉思。
女帝的心思很明显,把自己留在长安为质,再找机会慢慢削弱父王的权力,以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实行削藩。
但自己除了听话入京之外并无第二条路可走,秦家与辽国有血海深仇,断然不可能投去草原,若是直接造反那更是完蛋,以一州之地难以抗衡整个大云。
阳谋啊,秦北言无奈地笑了笑,此行最好的结果便是自己能打消陛下削藩的念头,不过这个可能极低,除非自己能成为她背后的男人。
不过即便是最差的结局,也无非就是留在京城做个富贵王爷,以秦家的威望,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想到此处,秦北言也释怀了,本就是洒脱的性子,来这里三年,打了三年仗,当个富贵人家也没什么不好。
夜已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