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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机的事情我被翟羡逢气了一天,等他下班回家,我立即主动往他嘴里塞了根点燃的烟,模样像极了黑帮老大的小弟。
不过小弟是真谄媚,我是假体贴。给他的烟,还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个烟草牌子。
翟羡逢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搞愣了,下意识地咬住烟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皱了皱眉说:“最近要戒了,不抽。”
我一边贴心地为他揉肩,一边用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说,“这怎么行?您送的火,怎么说都得抽一根吧?”
他恍然明了,眼里满是揶揄,“怎么?礼物不喜欢?”
我手上加重了些力道,“哪里?喜欢得不行,喜欢得我明天就想用那玩意儿,把你家全烧了。您意下如何呢?翟总。”
我故意模糊了“翟总”的发音,听起来就像是“崽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听懂了我的嘲讽,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笑得轻轻咳嗽。他一只手拿下烟,在烟灰缸摁灭后把香烟尸首留在了那玻璃缸里。
“真的不喜欢?”翟羡逢又不死心地问了一次,语气分明是幸灾乐祸。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庆幸一下家里人给我找了个有钱的帅哥?这样我在自己想对他发火时,看到那张俊脸还能够平息一下怒气。
我冷笑一声,掏出那车钥匙形状的打火机,没好气问他,“那我下次送你七个玛莎拉蒂的,要不要?”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点点头,没有犹豫道:“要。”
我:?靠
轻敌了。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当然,送打火机的时候,还麻烦常小姐提前为我准备好七彩玛莎拉蒂了。”
说着,翟羡逢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杜卡迪摩托车钥匙,在我眼前晃着,眼眸里满是星星点点的戏谑。
我望了望我手上的,又看了看他手上的,不确定地问,“你该不会买了两个打火机吧?”
“亲爱的小姐,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品。”翟羡逢倒吸一口气,报复似的揉了一把我的脑袋。
我张了张嘴,最后选择把他高中藏我卷子的事咽进肚子里。
“所以说,常小姐,想去看看吗?”
翟羡逢摇了摇手中的钥匙,像是蛊惑我为之赴死的死神。
我象征性地在心理斗争了一秒,低声:“也不是不行。”
*
车是前几天就送来放在车库的。
翟羡逢说,如果我这个名义上的贤妻肯进车库看看的话,或许会更早发现这惊喜。
我看着那辆全球限量款机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喜欢吗?”
“喜欢。”我第一次实诚得过分。
定风翼造型夸张,稳定性超强,动力惊人,涂装每一面的反射都是完美无瑕,怎么不喜欢?
“我呢?”
“什么?”我一愣。
“我说,我,你喜欢吗?”
我没有犹豫,狠狠地摇了摇头,像是试图甩掉一块牛皮糖。
“不。”
他没有恼,反而是大笑起来,笑得畅快淋漓。然后恶狠狠地搂住了我,像个刚抢了别人老婆的大混蛋。
“这车挺难买吧,感觉落到我手上有点暴殄天物。”我喃喃。
“托关系买的,也没那么困难。暴殄天物好像是有点……”翟羡逢一只手搂着我。
我瞪大眼睛,警告他斟酌自己的言语,不然后果自负。
“不过,你开心比较重要。”他继续说。
我呼吸一窒,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总觉得他搭在我身上的手体温太炽热。
我动了动身子,试图从他怀里钻出来,嘴硬:“你离我远点,身上一股烟味,难闻死了。”
他眯着眼睛凑近,“那不是你自己作死。”
“爷,我错了还不成吗?我怎么知道你买了那打火机之后,还真买了辆机车啊。”
“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想看看,你在一天内经历大悲大喜的样子。”翟羡逢理不直气也壮。
我:……
和翟羡逢斗嘴归斗嘴,喜欢摩托的我还是手痒,以一种不大帅气,甚至可以说是滑稽的姿势爬上了机车。
翟羡逢这次很厚道,忍住笑声走到我面前,递给我头盔。
“来吧,机车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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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可惜的是,我提出载翟羡逢一程的提议被他拒绝了,理由是——他是遵纪守法还惜命的好公民。
好笑,也不知道泰国搭我车的人是谁。
最后,我和他做约定,他开车,我骑车,我们沿着江边公路行驶,最后在尽头观星台汇合。
“亲爱的,我真希望你能活着,哦不,健全回来。”他按下车窗。
我扣上头盔,无语,“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是在祝我还是咒我?”
“我是表达我爱你。”
他的假深情。我隔夜饭差点吐出来。
他满意地看我犯恶心。
我发动机车,故意恶心他给了个飞吻。
“拜拜Honey,观星台见。”直接飙车出车库。
*
骑着机车,夜晚街景飞快掠过视线,周遭的世界逐渐沉静下来,霓虹灯在空气中起伏,一些稀碎的片段开始回闪。
高中的时候,我也有过一段时间,疯狂迷恋着骑小电驴,差点让我家司机失业。
那时交通还管得不如现在这般严,我总是会邀请一些“狐朋狗友”一起坐车回家。三个人骑一辆车都是常有的事。
现在想来,我能活到现在还真是……老天瞎了眼。
那时我会经常在小卖部门口等同学买零食,也会经常被巡视的教导主任抓到,周一在升旗仪式上公开检讨。
“我靠常攸嘉,教导主任!”记忆里,一个女生朝我大喊。
然后她一屁股跳上我的车,对着身后一个男生挥手,“狗东西,你快点啊!”
男生嘴里喊着“马上”,也赶紧跳上我的小电驴。人到齐,我一扭扶手,直接扬长而去,只留下猖狂的笑声和飞扬的尘埃,把后面大喊大叫的教导主任气的够呛。
关于那段记忆,我确实知道许多细枝末节,可却记不清那两个同学的样貌、神态,甚至姓名……
只有他们的声音,还有我脑海里那点可怜的记忆不断地提醒着我,曾经真的有这么号人来过我的生活。
可是,他们是谁?为什么我竟然一点都不记得?
我突然想起之前我告诉老编的话。
“记忆对我们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毕竟,我们人都是靠记忆生活的,对吧?”
可是,如果你的记忆会骗人呢?如果你的记忆曾经摔碎过一次呢?
残缺的碎片重新排列、组合,拼凑成与原本模样并不相同的形状,而你,还抱着自以为的“完整”去面对变数后生活。
一场关于记忆假面舞会,各自心怀鬼胎,却又心照不宣,在乐团的乐音里埋葬过往。
在这场游戏里,我们谁也不知道,被棱角划伤的会是你,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