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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梦见了自己的高中。

一个下午，我穿着校服和一个男生坐在河边的斜坡草坪上。

我在他身旁，就像一个传销组织的成员，不断地给他洗脑着——你看生活这么美好，要活下去啊……

费劲了口舌，嗓子都快干了。

男生一直静静地听着，等我实在编不出来什么鸡汤了，他才突然笑了起来。

“我没想到，你平时虽然嘴巴毒了点，但鸡汤还是炖得不错。”

我一愣，“啊哈？”

晃神间，他伸手，用食指摁了摁我的额头，又气又笑道，“但是常攸嘉，我有点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会认为我想自杀啊？”

我一顿，盯着他笑意璀璀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搞了个乌龙。

靠，居然不是想自杀。

心里一阵尴尬，可面上还是要故作淡定，“哦，不自杀就好，那就好……”

说完，我站起身拍了拍校裤，非常想拔腿就跑。

男生却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小心问：“你今天这么着急追出来找我……是不是因为有那么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喜欢我啊？”

说着，他用食指和大拇指做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放屁！鬼大爷喜欢你！

我下意识想反驳，可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又愣住了。

“是是是，我喜欢你，成了吧？”我不耐烦。

他含笑点头，一本正经，“谢谢你，愿意这么用心地敷衍我。”

“你这人真是，我好心当驴肝肺呗。”我觉得又气又好笑。

男生也站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我，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好心。但我还是想问你，刚刚安慰我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我本来可以随意扯个谎搪塞，可面对他执拗的神情，又觉得说谎未免太侮辱人了些。

“不完全是。”我回答，“我没觉得生活有多美好，甚至还很烂。我自己以前还不老惦记着死。但你知道那句话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可能会丢掉很多，但死了真的什么都抓不住了。你不该在这里就告别，就算我讨厌你，我也觉得你应该活下去。”

说完，我突然觉得自己牛逼坏了。我他娘真是当代鲁迅。

男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谢你。”

……

梦结束得很突兀，被闹钟吵醒的我脑子一片空白，居然连梦里男生的脸都记不清了。

*

自从拥有了摩托车后，我开始了昭告天下式的炫耀。

常年不发朋友圈的我，也学会了一天好几条动态，恨不得告诉自己每一个狐朋狗友——我手上有辆限量款机车，有时间一起去兜风。

甚至在家附近咖啡厅见老编，我都要把车开出来溜溜，停在最耀眼的地方。

老编照常点了一杯拿铁，整理过资料后，又嘱咐我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网上有人开始爆你学一个作者的文风。你最好少看微博，也别跟人吵架，新书发布会前少给我惹麻烦，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才懒得跟他们吵。”我心不在焉地应着，“我常攸嘉活这些年，还从来就没学过谁。”

戚漾兮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垂下头缓缓开口，“总之，收敛一下你的暴脾气吧。现在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跋扈大小姐人设的。”

我皱了皱眉，居然从她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一丝阴阳怪气的意味。

与其说是嫉妒，更像是一种傲慢。她的眼镜片折射出一道光，掩盖住了她的神情。但这就是戚漾兮，不用眼睛都能站在高位审视我。

我一直都知道，她并不是很喜欢我。平心而论，她对我的确是尽职尽责，要再找到她这么一个业务能力超强的人也很不容易。

这些是事实，她不喜欢我也是事实，尽管她从未直白地表露过自己真实情绪。

可我是把她当朋友的。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那个人对我好，我就把人当朋友，也不管对方对我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之前管这叫“客观”。但现在客观地想一想，我突然又觉得冒火又委屈。

正当我想说些什么时，戚漾兮已经招来服务生结账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家注意安全。”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气势汹汹的怒气，被她这一句话猛地浇灭了。

*

离开前，我问戚漾兮需不需要我开车载她回家。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她有些惊讶。

“是摩托车，早考了。”我得意，“帅吧？”

戚漾兮似乎有些无语，推了推眼镜，“我呢，比较建议你好好把交通法看一看。”

我眨眨眼睛，故意开玩笑道，“怕什么呀？这边警察管得不严。”

“但我要命。”戚漾兮一脸认真。

我无言以对。

好在她最后还是“大发慈悲”地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愿意看看我的新摩托，给予几句不太真诚的赞美。

“嗯，不错，车挺帅，你老公买的吧？”戚漾兮说。

“不愧是你，这你都能猜到。”

她耸耸肩，“这车全球限量500台，你要能抢到，恐怕早在下单时就打电话炫耀了。不过有点好奇，你老公怎么突然想着送你摩托车了？”

我一愣，发现自己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翟羡逢闲着没事，送我车干嘛？

还有他写那张卡片——最后，这个特别的今天，想送你特别的礼物。

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哪里特别了。

看我又陷入了沉思，戚漾兮也没多说什么，伸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好好写你的小说，有时间少想些有的没的。无聊就翻翻日记吧，万一有灵感了呢？”

*

经老编一提醒，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日记能翻翻。

只是，看了一遍最近写的东西，实在没什么新鲜感。

思前想后，我又给我许久未联系的爹打了个电话。

听了他几十分钟的唠叨，我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钱没处花，故意给电商做慈善了。好不容易等他说累了，我终于吐出了自己打电话本来目的。

“哦对了，爹，我高中时期的日记呢。你记不记得我放哪里了？”

“你以前不是说日记矫情死了，死活不写吗？”我爹在电话那头漫不经心。

我仔细一想，这好像确实是我能说出的话。自己现在写日记也是被老编逼着写的，高中时期写个周记都写得假惺惺，更别说日记了。

“那我毕业纪念册呢？”

“在你以前房间里放着呢。”

“哦，那你有时间叫人帮我邮寄过来吧。”

我爹倒吸一口气，随后破口大骂：“没良心的丫头，白养你这么多年了！回来看你爹一次要死啊！东西我是不可能给你寄的，要拿你自己回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