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我便再未探寻过尘枫的心迹,待他一如寻常,压制着自己心底的念头,屡屡告知自己,只可止于此,断然不可再奢望其他,我总是会忘却我同他生来便为宿敌一事,许然是他待我颇好令我淡然,又许是自我心底便想要避开这一事实,不愿去思及。
转眼已于千山此处度过两日,经由千山日日所熬汤药调理,伤处已然皆愈,思及同三哥扶风所约,便想要动身离开,千山得知后,并未多言,只此上前抬手覆于我手腕其上,探过脉象后,神情温和,浅笑望向于我。
“觅凝姑娘,你既已无恙,此番离去我也自可安心,还望觅凝姑娘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受了伤。”
“纵然大恩不言谢,但觅凝于此还是要再谢过一次千山,种种恩情,我定然会铭记于心。”
“只要觅凝姑娘日后可毕生安然,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浅笑相望,心底感激之意层层叠加,千山待我的相救之恩,另同他对我的悉心照料之情,这种种恩情,有朝一日他若有何所需,我定会倾尽所有用以相报,可同他这般心地善良之人相遇,乃是我所幸。
转身离开前,想要将此前千山赠予我的默翠还回时,这才发觉默翠已不在我身上,细细回想,恍惚记得,好似是于此前被墨渊以藤月相作胁迫那次,默翠被我掉落在了锁妖牢中,但这记忆略有些许模糊,并不能万分确定。
默翠既已失,想着待到寻回之时,再行归还于他也并不为迟,便未同千山提及默翠一事,相辞后,尘枫同他所言一般,当真寸步未离同我一并离开了千山的药房居所,行往了九渡林。
向九渡林方向而行,我本想催动腾云之术而行,但尘枫却拦下了我,要随我徒步而行,无奈他不愿,且紧随于我,便只得遂了他,同他一并徒步而行。
日月更替,转眼皓月升空,星河月色倾洒林中,映衬于我二人周身,夜风轻拂,残余面颊几抹微凉,此番景致,确是许久未曾体会了,上次踏月而行之时,还是被墨渊骗出林中那次,因此,也未能赏得那日夜中的十五满月。
抬头仰望夜空,皓月虽未至满,但月光却盛,月朗星稀,望去这般月色,也着实颇为心悦神怡。
“丫头,想什么呢?”
尘枫于身侧轻声所言,唤回了我的思绪,随之收回目光,侧头望向他,月光笼罩在他的面颊其上,使得他的五官轮廓更为分明,难以再移开目光,不禁顿了顿神,转眸望向挥洒于林中的月光。
“未想什么,只是觉得这月色甚好。”
所言后,尘枫并未即刻回应,沉声半刻后,方才再度开口。
“你还是喜欢看这月光。”
尘枫此番轻声所言时,语气略拂怅然,听及此言,不禁转头望向他此时的神情,只见他默然望向林中月光,眸中含有凄清寒凉之色,恍若颇为悲戚。
不知是否为我的错觉,转瞬过后,方才于他面容其上所见的那般神情,顷刻又消散于无,而今于他眸底映入的,仅余这皎洁月光。
可是我却不记得,我曾同他说过我喜欢月光。
“你怎知我喜欢看这月光?”
“见你这般神情,便可猜到一二。”
待我所询后,尘枫未有迟疑,随之便开口回应,他虽如此回应,可我方才,明明听及到了他所言中的“还是”二字,恍若,他早便已然知晓一般,但他如此绝口否决,令我有些许怀疑,是否方才是我自己未听清他口中所言。
他总是这般,有时总会不经意说一些令我心生不解的话,让我久久思及不得其果,他每每又回应得颇为及时,最后使我又不得不质疑自己,推翻自己心中所想。
这般想着,未多注意脚下,出神之际,落脚于一块突兀而出的石块,脚下不实,身形顿然不稳,尘枫随即闪身将我揽入怀中,脚踝处隐隐传来绞痛之意,不由得闷吭了一声。
“丫头,可还好?”
“无妨。”
见我如此回应,尘枫缓而松开了搀扶于我的双臂,方才向前迈出一步,脚踝再度吃痛,幸得尘枫及时再行扶身,不然我定然会重重摔在了这月光倾洒的土地上。
“莫要逞强。”
说罢,尘枫环视四周,而后搀扶我至一处巨石旁,让我先行倚身坐下,他则缓身蹲下,自掌心凝结蓝色气息,小心轻覆于我脚踝其上,温润气息缓而融入,痛意渐而减轻,待到痛意几近全无时,尘枫随之收回了掌心气息,站起了身。
“法术虽可缓解你的疼痛,加快伤处的痊愈,但却仍是治标不治本,你最好还是莫要再施力。”
“还不是皆怪你,若是你方才让我催动腾云之术,现在我怕是已回返九渡林,于我的清羽洞中酣睡了。”
如此埋怨他后,他并无丝毫不悦神情,反而忍俊不禁,唇边扬起了浅笑。
“好好好,皆怪我,那我便将功赎罪,我背你走可好?”
一语落下后,还未待我回应,尘枫便已转过蹲下,见他如此,随之扶身站起,倾身伏在了他背上。
趴在尘枫肩头,望向他的侧颜,起初我还未觉着他有如此好看,可每每见及他时,他恍若便会愈加好看一分。
直至今日映入我眸底的,便是他万分俊朗的面庞,他的睫毛好似比我的还要长,其鼻梁高挺,双唇虽浅薄,但却未有丝毫薄情意味,墨黑瞳色犹如无尽悠远星河,令人不觉深陷其中。
我时而觉得,他恍若被何物滞住步伐一般,存有诸多秘密,有时同我的距离虽颇近,但却又让我觉得犹若相隔星汉迢迢,他好似始终万般小心,无论是保护我,还是同我相言时,大多时候,他仿佛皆是早已想好了回应一般,不会让我存有分毫疑虑。
这般向前而行,趴在他肩头,困意不觉来袭,意识越发朦胧,恍惚间听及尘枫好似同我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入耳愈渐空灵悠远,于他肩头,安然陷入了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