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缭绕灰墨色云雾气息,疾风如刃,自耳边呼啸而过,刺痛之感遍布全身,犹若沉入混沌境地一般,眼前似有所见,却又颇为朦胧迷幻,心口绞痛之意愈盛,元神其内气息隐隐攒动,不知如此于这般灰墨色云雾其内沉落了多久,转瞬其间,骤然丧失了意识,沉浸在了黑暗之中。
意识渐而恢复,耳边此时已无飒飒风声拂过,恍惚听及阵阵海浪拍打之声萦萦入耳,尝试轻动指尖,几近同时,周身便觉疼痛欲裂,待到疼痛缓和些许过后,缓而睁开了双眸,周遭景致随即映入了眼帘。
此时身处之所,为一处简陋木屋,不知是为何处,而方才传入我耳中的阵阵恍惚海浪之声,并非是我的错觉,此时听来颇觉清晰真实,想来,此处应距海边颇近。
思及海边,忽而忆起折子海,尚且记得数年之前,我为寻觅芷兰前去饕餮林修炼之时,每逢夏日,藤月便会携我一并前去折子海边吹拂海风,颇为惬意,而今我同他已久未谋面,却也不知他而今境况如何。
每每想起那日我相告于藤月我已应下天界婚约一事之时,他那般伤情且颇为凄凉的目光,及他转身拂袖离去时的背影,这般感受便如同于我心中打了一个死结一般,无法解开,且越系越紧,我,终究是欠他诸多,且无法相还。
正值出神之时,自木屋门前传来轻缓脚步之声,侧眸望去,随之见及一女子步伐轻盈,自门外拂裙迈入,手中另端着一只汤碗。
此女子身着一袭素白色衣裙,样貌清秀,宛若天人,略有不同的便是,其披散于身后的如瀑长发,却为淡蓝之色,细细端详其容貌,见其瞳色也是一般,皆为淡蓝之色,望去颇觉梦幻空灵。
“你醒了。”
一边说着,此女子一边缓身落座至床榻边,将手中所执汤碗暂且落放至床榻旁的矮小木桌之上,随之颇为小心地将我扶身坐起,倚靠至其肩头。
虽她动作已然颇为轻缓细心,但周身传来的绞痛之意却并未削减半分,恍若体内气息一旦有所流动,这般痛意便会几近同时侵袭全身,此时,我便同一个废人未有什么两样,连轻动一动指尖,皆已成了颇为吃力之事。
“你觉得如何?”
“还好……”
轻启双唇回应过后,所言之声入耳,颇为沙哑虚弱,已全然不复此前,虽说如此,但得以庆幸的是,此时尚且有气力同旁人相言。
“此处也未有什么丹药,于折子海便发现你之后,我便将你带了回来,见你怀中有一只金色瓷瓶,我便将其内的丹药暂且喂你服了下去,总归还好,倒也算是有些许效用的。”
“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言谢,娘亲说过,旁人有难时伸以援手,待自身有难之时才会得以结下善因,因果自有轮回,善恶也必然有所相报,对了,快些先将它喝下去,如若不然,这效用怕是会大打折扣了。”
说罢,此女子将方才置放于矮小木桌其上的汤碗缓而端了起来,汤碗其内所盛的,乃为深蓝色的液体,晶莹剔透,闪烁着熠熠星辉,方才想开口相询此为何物,此女子便已将汤碗轻置于我唇间。
深蓝色液体缓而流入唇齿,丝缕寒凉融入体内,待将其尽数服下后,不知是否为错觉,竟觉着周身的绞痛之感于此恍若减轻了数番,体内的气息也开始渐而缓慢流转。
“此为何物?”
“这个呢,是娘亲为我留存的人鱼泪,娘亲此番暂且外出了几日,我法力又不算高深,她因担忧于我便将这人鱼泪留下了些许。”
此言入耳,心中颇觉撼然,缓而支撑身体,自她肩头起身,抬眸同其相望。
“人鱼泪?你娘亲是……鲛人一族中人?”
“这个……娘亲虽不让我随意同旁人相言,但我看你也不像是那般另存旁心之人,且你又重伤至此,告知于你却也无妨,娘亲与我皆为鲛人一族中人,听娘亲说,族中好似也再无旁人了。”
对于鲛人一族,自幼时至今,我也仅是于三哥扶风洞中所存的古籍典册之中翻阅过几许相关,从未见过真正的鲛人一族,据传言,于千年之前,鲛人一族隐匿于世,尚值鼎盛,但不知因何缘由,转瞬便被各大族中势力颠覆铲平,古籍之中所记录的,大多皆是些许难辨真假的相争厮杀之象,仅此阅及文字,便已觉触目惊心。
“原是如此……”
“对了,我名唤水月,年岁一千,你呢?”
望着水月颇为稚嫩的面庞,及她充斥好奇之色的淡蓝色瞳孔,着实猜不到她已然有一千年岁,竟比我还年长几近三百岁。
“小女觅凝,年岁七百有余。”
待我相言回应后,水月唇边泛起的笑意更深了几许,恍若颇为欢喜,继而轻缓执起了我的手。
“从小到大,因娘亲看管得甚为严格,我从未结识过何人,也未有过什么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便唤你为觅觅可好?”
“自然为好。”
“觅觅,你唤我水月就好。”
“好,水月。”
浅笑同其相望,此时水月眸中已尽数被欣喜之色取代,看来,她当真是颇为欢喜的。
经由同水月的这几番所言,尤可看出,这水月不仅心境纯良,且还颇为良善,虽已至千岁,但却仍旧如同孩童一般天真稚朴,未有心机,着实难得。
但换个角度再看,她如此轻而易举便信任了旁人,没有防人之心,于她而言,却也未有什么好处,毕竟,她是为鲛人一族,处境尚值危机,如若今日我是为有心之人,那她便会于此落入了陷阱,轻信了想要害她之人。
水月性情如此,想必她的娘亲也定然万般头痛,此般性情自然为好,但若置身鲛人一族而今如此境地的话,那便像是一颗留存隐患的种子,轻而易举地便可让她母女身陷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