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晖的门诊室在惠普眼科医院三楼8诊室。
很多患者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比他们来得还快,早已把诊室外的通道都围得水泄不通。
时茉看到导诊台的两侧摆满了花束和花篮,她走过去拿起花束间的卡片看。
“祝凌晖医生早日康复。”
“凌晖医生仁心仁术,祝凌晖医生早日康复。”
“凌晖医生,好人一生平安。”
不用问,这些话全部都是患者自发赠送给凌晖医生的。
因为是伤医事件后第一天出诊,挂凌晖医生的号还没八点就已全部排完。
时茉在医院里蹲守到午后都没能安排上采访。
最后还是凌晖亲自出来跟他们约时间,“这样,后天下午两点采访可以吗?”
面前的人年轻英俊,神采奕奕,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而他的左手伤痕明显,略带畸形地张开着。
一个医生不能拿手术刀,无异于一个正常人被判了死刑,而时茉在凌晖脸上看不到该有的落魄和消极。
“可以的,凌医生。”
凌晖笑容谦和,“那就麻烦你们再跑一趟。”
时茉摇头,“不麻烦,我们记者本来就要每天东奔西跑。”
凌晖又替他们着想,“会影响你们做节目的时间吗?”
时茉心暖,“没事,凌医生,这期节目我们为您保留,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等着您。”
凌晖点点头,冲他们笑了笑,又大步流星地离开,回到诊室。
看着凌晖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东西在她的脑中快速闪过。等她想把这东西沉淀下来的时候,又说不清了。
“走吧,再去拍点素材,看能不能采访到知情的医生和护士,还有患者。”
时茉没有想到,想对凌晖医生说话的人很多,共事的医生和护士,还有慕名而来的患者。几乎都是说凌晖医生医术精湛、妙手仁心。
还有一个患者流着泪告诉时茉,要不是凌晖医生自己掏钱帮他垫医药费,他早就瞎了。
采访一直进行到下午门诊结束才告一段落。
梁凯收拾拍摄器械,李楠楠拍打酸痛的肩膀,“我外婆如果还活着,我一定带她来凌医生这里看病。”
“你外婆也有眼病?”
李楠楠回答时茉,“是啊,视网膜脱落加白内障,受了不少罪。”
等采访车从医院停车库驶出时,时茉才想起她的行李箱还在电视台的岗亭里。
“梁哥,我要先回电视台一趟,直接去电视台吧。”
车流滚滚,暮色越来越沉。
采访车刚刚转入通向电视台方向的辅路,时茉接到徐迟打来的电话。
徐迟拖腔拉调,“时大记者,说好今晚一起吃饭的,没忘记吧。”
时茉心想,不好意思,还真忘记了。
“呵呵,有人请吃饭怎么会忘记呢?我正要回电视台,在哪里碰面?”
“马来西亚菜,吃不吃?我知道有一家刚开的专门做马来西亚菜,还挺地道。”徐迟问道。
时茉说道,“可以啊,我还没吃过马来西亚菜呢。”
徐迟就是知道这一点才特意选的这家餐厅,“好,你忙完就过来,在万盛广场,小娘惹餐厅。”
挂了电话,车刚好停在电视台出入口,时茉下车,去岗亭里取了行李箱,转身又去还徐迟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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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后,香亭路才正式拉开帘幕。游玩的,喝酒的,三五成群来寻欢作乐。
一米阳光酒馆里,烛光莹亮,音乐飘摇。
一个男人推开门进来,身上是高定西装,制作精良,二八分的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明明是斯斯文文的一副长相,但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带着几分江湖味的匪气。
他走进最里间的茶室。茶桌的另一侧早已坐了一个年轻人,正抬着头凝神看东升台的《焦点连线》。
男人曲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年轻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萧哥。”
男人叫萧朗,正是一米阳光的老板。
萧朗坐下时,眼神往电视机上转了转,“难得啊,八百年都不看电视的,居然开始看电视了。”
宋勉咧开嘴一笑,岔开话题,“今天怎么过来了?”
“嗯。”萧朗没被带偏,续上刚才的话题,“这女主持人不错,你是喜欢看新闻呢,还是喜欢看美女?”
“萧哥说笑了。”宋勉笑得有点勉强。
萧朗手搭在桌上,五指轮流着轻点木桌,“行吧,不说这些了。鱼叔想要你给一部电影写歌,这次他提价了,说一首愿意给这个数。”
说着,萧朗停止活动的五指,伸出了单薄的一根手指头。
宋勉喜欢写歌,但不喜欢带有商业性质的。换句话说,他若是喜欢,可以分文不取,若是不喜欢,千金不换。
他和萧朗相识多年,萧朗是知道他这个脾气的,也从不做逼迫他的事。现在开了口,估计也是那个邀歌的人背景太大,萧朗不好推托。
宋勉深思片刻后笑了笑,故意问道,“这个数是多少?一千还是一万?”
萧朗又抖了抖食指,“一百万。”
这个数着实让宋勉吃惊不小,“一百万?”
怪不得萧朗不敢替他推掉,对方是想先礼后兵。
宋勉虽然不问世事,但有些人情世故他不是不懂,如果不接这个邀约,不仅是他吃不了兜着走,连带着萧朗也要被拖下水。
宋勉面沉如水,耳边只有电视机里的时茉用字正腔圆的语调说道,“2016年,一位17岁的女孩,因取卵手术不当,导致卵巢破裂,二级致残。2018年,18岁女孩,因多次捐卵致使卵巢被部分切除……”
“萧哥,你让我想想。”
萧朗面色微微松弛,“没事,慢慢想,要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把这酒馆一关,浪迹天涯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宋勉牵强地笑了笑,“萧哥,你救过我,我又怎么可能让你浪迹天涯,有家归不得?”
“啧。”萧朗收敛所有的表情,眼神凌厉地看着宋勉,“最烦你说这个。”
“要想谢我,晚上登台唱两首给我听听。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就想念你这嗓子。”
宋勉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好,今晚我本来就有排。”
电视机里几个镜头轮转,最后又回到演播厅里,时茉正在慷慨陈词。
萧朗又指回电视机,“你还别说,挺有味道,耐看。”
宋勉知道萧朗想说什么,无奈叹气道,“我妹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