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28 谁吵输了谁扫地出门(1 / 1)清斋夏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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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开启,一阵冷意侵身而来,时茉缩了缩脖子,“快关上,好冷。你外套呢?”

宋勉启动小车,“给木子了,她穿得太少了。”

“嗯,我也觉得她穿少了。”

“怎么,舍不得?”

时茉不以为然,“一件衣服而已。”

小车倒出泊车位,稳步开出了停车场。

“她以后不会就这样一直缠着你吧。”安静了一路,时茉实在憋不住。

宋勉用气声笑了笑,“该说的都跟她说清楚了,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现实。”

说起来,胡木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时茉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她也不能跟宋勉在一起的话,她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这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吗?

想糊弄谁呢?

时茉斜靠在车窗边,眼神轻飘飘地投过去,“我刚刚看胡小姐,哭得很伤心的样子,难过死了吧。”

“难不难过是她自己的事,我很早就跟她说过了我喜欢的人是你。”

时茉下意识问道,“很早?”

“也没有多早。”宋勉开车时姿势很慵懒,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在车窗边缘,“我被行政拘留那次,放出来那天我们一起去洗桑拿时候的事。”

听到一起洗桑拿,时茉马上坐直,“你们还一起洗过澡?”

“一起到富侨里洗桑拿,她洗她的,我洗我的。”宋勉也拔高了嗓音解释,尔后十分无奈,“脑子也要稍微拿出来用一下,时记者。”

时茉只关注到两人没有一块洗澡的事,她嘴上说了一句,“以后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富侨洗桑拿。”脑子里却在想那个时间段,其实她和宋勉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男人当真是狠心。想他一再拒绝她时,甚至出走大西南,一个口信都没给她留下。

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地便叫苦,“我追你追得真是太不容易了。”

宋勉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细碎的亮光,他柔声说道,“我知道。”

短暂的矫情过后,她的情绪很快便收敛起来。宋勉低沉的嗓音却在幽暗的空间里缓缓响起,“我家出事后,我不得不离开三溪县。但我在离开的时候,其实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

时茉的心头一阵堵塞。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跟她提起十年前,那段能要了他的命的日子。

“在外漂泊流浪的这些年,我时常想起来的人也是你。”宋勉的声音有点低,仿佛是从回忆深处传出来的一样,“本来可以考上音乐学院,莫名其妙地就进了监狱。有一次,我甚至干了傻事。”

他说的傻事,罗文杰跟她提起过。

时茉不打断他,安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次被罗哥发现,他问我,在这世上是不是再也没有牵挂的人了?那时我想到的人是你。后来,我再也没有做过傻事,因为,”宋勉停顿片刻,看着她,“还有一个我爱的人还在这个世上,我就舍不得死了。”

宋勉说完了,又看回前方的路,时茉还是不能从又酸又甜的情绪里缓过来。

如果不是她刚才无意跟他抱怨她爱得苦,大概率来讲,他也不会跟她讲这些话。

她爱他爱得坦坦荡荡,也毫无保留,但他不一样。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掩藏得滴水不漏,怕她不知道,又怕她知道。

有时候,负比不负还要难。负,不仅要负她,更要负了自己。

时茉的喉咙酸塞得很严重,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了声音,“宋勉,我们生个孩子吧。”

“嗯?”

宋勉这一惊,身体因为急刹车而猛地向前。

时茉恍然不觉,她继续说道,“这样你就多了一个可以牵挂的人。”

宋勉心头有暖意漫过,他掀了掀唇角,“要生就多生几个,辛苦你了。”

时茉:“……”

辛苦……

她开始怕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时茉没皮没脸起来,她在想,要给宋勉生一个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回到锦绣花园,时茉洗漱完坐在次卧的床上,拿着干发巾擦头发。

宋勉洗澡速度比她快多了,她的愣还没发完,宋勉就已经穿着睡衣进来。

“在想什么?”宋勉接过她手里的干发巾接着擦干她的头发。

时茉盘腿坐着,“就是你看啊,现在我都睡在你这屋,主卧都空着,你不觉得浪费吗?”

宋勉慎重考虑后回道,“那今晚去你那边睡?”

这沟通,完全属于无效沟通。

“你不觉得这样很浪费吗?”

宋勉垂眸,“那你想怎么样?”

“要不我们就租一间,一间也够。”时茉笔直地竖着一根手指头。

宋勉又开始思考,“我明天去问一下房东。”

“要不然我来说吧,反正你这间也是短租……”

“还是我来找房东吧,看她愿不愿意卖这套房子。”

时茉还有半截的话就这么折在了嘴里,说不出来了。

“什、什么意思?”时茉的舌头都被惊成海带结了,“你要买下这套房子?”

宋勉很自然地点头,沉思须臾,又改口道,“你要不喜欢这里,就自己先选一套,我给你买的那套大平层还要两年才能交房。”

“没这个必要!”时茉叫了起来,“真没这么必要。”

她的反应过于激动,有点出乎宋勉的意料,时茉自己也察觉到了,她小了嗓门,“我不是暗示你买房的。”

宋勉缄默着看她。

“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们在一起,我不会给你添加任何的负担,我虽然没有很多钱,但是……”

“时茉,你冷静点,我没说你这些。”宋勉温和地笑了笑,“我们确实也需要属于我们自己的一个家。”

“我不知道你有那么多钱。”时茉边想边说,“你走后,萧哥把你留给我的东西给我,我才知道的。”

“嗯。”宋勉接着帮她擦头发,“你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房子的事你自己想,是要这套房子还是重新买别的小区,你决定。”

时茉突然风牛马不相及地来一句,“你说这会不会太便宜我了?”

宋勉反问道,“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

这套房子虽然不是最优资产,但她也住了几年,还离东升台近,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她和宋勉重新结缘的地方。

“如果要买这套房子,我们可以办贷款,我有公积金,而且我也可以帮忙还一部分房贷。”

“两三百万还搞得这么麻烦,直接一码付了。”她的头发发质柔软,揉着就像在撸着一只温顺的猫,宋勉说着说着,心思就有点歪了。

时茉倒是一心一意,“那不行,万一哪天我们吵架了,必须要有一个人扫地出门呢?”

“那就谁吵输了谁扫地出门。”

时茉抬起眼。

宋勉自觉更正道,“我,我扫地出门。”

时茉放松了神情,“那也不是不行。”

“快点睡觉,别再折腾了,明天还要去民政局。”宋勉将她头发翻起来确定都干了才拿下干发巾,“还没领证就想着赶我走。”

时茉抓了抓头发,往里爬,溜进被窝里,“这叫未雨绸缪!”

宋勉放回干发巾后也躺进被窝里,时茉把他的手臂放平了枕着。这一段时间,他们都是以这样相拥的姿势度过每一个夜晚。

灯关了,夜也深了,白天里很容易就被人忽略的挂钟发出清晰的“嘀嗒嘀嗒”声。

时茉很喜欢这种有着均匀节奏感的声音,只有心平气和才能耐得住这样短暂到急促的声音。

两人都很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不久后宋勉出声,“我们结婚,需要跟你爸爸说吗?”

时茉踟蹰之后回答,“暂时先不用说,你现在要跟我爸说这事,小心被他狠狠宰一笔。”

“呵呵……”宋勉胸腔微微震动着,“该给的还是要给。”

时茉想了想,说道,“可是我不想给他,最后都会被我哥拿走的。”

“你跟你家人的关系还是不好?”宋勉的下巴靠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转了转。

“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我爸和我哥,”时茉不太想和宋勉说家里事,因为都是丑事,但这些丑事终究也瞒不了他,就直说道,“除了和我要钱外,不会再有第二件事。”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你上大学哪来的学费和生活费?”

时茉轻笑一声,笑声里带上了一点小得意,“还能从哪里来啊,学费一部分是国家贷款,剩下的,还有生活费,都我自己赚的。”

宋勉拥着她的身体一顿,“嗯,不错。”

“那必须的。”时茉调整了一个新的姿势,“我上大学时还是很优秀的,每年都能拿国家奖学金,毕业时我还是学生代表呢。”

“嗯。”

宋勉的声音含糊不清,一听就能感觉出来他在走神,并没有多认真地听她说话。

但时茉想到的是他和他心目中的音乐学院擦肩而过。

如果说生活对她有点苛刻,那对宋勉来说,生活对他只有残忍。

她不着痕迹地换回原来的话题,“所以我不想和我爸我哥和解,要不是我妈临走前让我照顾他们两个,我决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宋勉在她后背摸了摸,“没事,不想和解就不用特意和解。”

“宋勉,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

再怎么说,没有她爸也就没有她。

她以为宋勉会劝她,但是他并没有,只是开腔道,“虽然做儿女的要孝顺,但首先做父母就要有做父母的样。既然你爸都没有做到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你对他没有感情也是情有可原。你寄生活费回去,已经尽到一个女儿的义务,够了。”

宋勉说完,时茉的胸口泛上来酸酸胀胀的情绪。

这些年,她对她爸和她哥早已不抱任何的希望,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不对她提太过分的条件,她都感恩戴德了。

随着她爸她哥对她的影响逐渐减弱,也随着她爸越来越老,有时候她也想,要不就这样算了吧,恨不到头,就这样原谅她爸算了吧。不要再这样做一个不孝的女儿。

但她怎么也跨不过从小到大她爸和她哥给她的伤害,连忘记都做不到。

所以她就在恨和算了吧之间相互割据着,到最后,也伤到了自己。

而现在,宋勉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可以不用原谅她爸,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爸。

她不需要用道德来绑架自己。

原来这样是可以的。

不是每个亲情都要毫无条件地去维护,更何况在她这里,所谓的亲情不过是血淋淋的讨债而已。

“时茉。”

“嗯?”她控制着自己的胸腔里满满当当的情绪,却一个不小心被浓厚的鼻音给出卖了,好在宋勉没有追问,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以后有我。”

“……”时茉侧了侧身体,往男人怀里钻去,“好。”

**

黑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清海市,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边,萧郎坐在车里。车窗被降下一条缝,乳白的烟雾就从这条缝隙里散了出去。

林间小道的尽头,先是出现了刺眼的远光灯,照得萧郎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双眼。没过多久,车头转向,远光灯才从他脸上转移开。

“蠢女人,开远光灯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萧郎放下手,看着一辆白色的路虎揽胜开进了小区的大门,“每天工作到这个点,也不怕猝死。”

他把剩余的半截烟,囫囵吞枣地吸了两口,便丢进了灭烟盒里。不知不觉地坐正了身体,拿出来手机。

陈菲听到手机铃声时,车刚刚入的地库。再看一眼,却不急着接起电话,而是接着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入停车位。

她原以为这一把操作过后来电应该会主动暂停,却没想到打她电话的人极有耐心,也有可能是闲的,总之她不得不接起来,“喂。”

“是我。”

抽过烟的男嗓显出了几分低哑,可惜陈菲不买账,“说吧,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萧郎突然感觉呼吸不太顺畅,抬手按下降窗键,让有些刺骨的冷风透了进来。

就这几秒钟时间,萧郎冷静了不少。

所以,他一个大老爷们,到底在干什么?

像只到处寻找鸡蛋缝的苍蝇一样,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各种借口去接近她。

然后呢?

求她原谅,再让她给他一次机会?

那当年的事该怎么算?当年他给她造成的伤害、给他们的孩子造成的伤害,他都没有付出等量的代价,就要求着她原谅?

萧郎啊萧郎,你亏不亏心?

“没事,闲得蛋疼。”萧郎漫不经心地笑道。

陈菲登时感觉气血不顺,眼前一片发黑,她重重地甩上车门,“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有病赶紧去医院看!都十几年了,萧郎,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陈菲单手掐着腰对着手机吼,这一片的地下车库都回响着她激动的嗓音。

萧郎目视前方,表情和暗沉的黑夜融为一体,心底里却在不断地抽着疼。

“萧郎,我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你这么一个神经病!”

“陈菲,”女人还在电话里头大声骂他,萧郎却觉得陈菲的声音真好听,他低头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捏着指间,“以后有什么事千万要记得来找我,我哪儿也不去,手机号码还是这个不会变。”

陈菲努力骂完,等着萧郎怼回来,他却这么轻飘飘地擦过去了。陈菲警觉道,“什么意思?萧郎,我告诉你,我刚刚下班回来,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你能不能别再像个狗屁膏药一样,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了?”

“能。”萧郎深深呼吸着,缓着钻心的痛,“我就想跟你说一下,以后没事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但是你万一遇上什么事,我是说万一,你一定要记得还有我……”

记得还有一个萧郎。

一个该死的男人。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陈菲顿时心慌意乱起来,“萧郎,你现在到底又在玩什么把戏啊?”

“没有。”萧郎仰头靠在座椅头枕上,“我最后再打扰你一分钟时间。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我也没那个脸皮求你原谅。十几年前我犯了混,做错了事,但是我没有弥补的机会,如果有,我都愿意拿我这条命去换……”

“拿你的命去换?换我孩子的命?怎么换?”

萧郎咬紧了后牙槽,很久后才哑着声说道,“陈菲,这辈子算我萧郎对不住你,对不住……我们的孩子。”

在滚烫的泪水奔出眼眶前,萧郎挂断了通话。

**

时茉睁开眼的时候,心突然紧张了一下。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发现才六点十五分。

闹钟还没响。

她以为自己睡过头了。

将手机塞回原处,打算再睡会儿,她猛地又睁开眼。

今天要和宋勉去领证了。

今天。

和宋勉。

领证结婚。

时茉先是躺平了,再缓缓转了个头,宋勉脸朝她这边还在睡。

修长而凌乱的刘海遮过他的额头,闭着眼,睫毛长而密,但一根根又很柔软地并列成一排。

被子底下,一只手放在她右边胸部上。

时茉移走视线时嘴角挂上了一点笑。她心情平静地看向天花板,但也只是什么都不想地看着。

朝看雨暮想云,春飞花秋落叶。

从今以后,他们会一起走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有他在,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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