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娘自从栾孑愿意进空凝醉房中之后没少害怕。再加上空凝醉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她住,宝娘更是如履薄冰。
正值宝娘忧苦,卫二给她出了个主意。没错,就是那个空凝醉要阉了的卫二,使了钱藏在宝娘那儿。
宝娘为人圆滑,看卫二鬼主意多,就是典型的小人。阉了反倒给风月楼惹事。他正好使银子,便敲了他一笔收在手下看着,以防生事。
卫二经了这些事儿,少不得对宝娘感恩戴德。见宝娘为栾孑之事忧愁,便与她道,“我的主子呀,您怎么就不开窍呢?要让栾姑娘不张嘴还不简单吗?只要让她知道青馆是您说了算,那不就行了吗?”
宝娘觉得是这么个理。
夜半,秋棠来找她,掏出几锭金子声称要赎身。
宝娘一眼看出这是空凝醉的金子,当下便没收了。
她断然不会拿这件事去找栾孑的麻烦。毕竟栾孑是空凝醉的人,动了她就等于自己在房梁上架了白绫,自寻死路。
所以,宝娘便去给栾孑施了个下马威。同时,在她离开栾孑房间之后,直接将金锭子送到空凝醉处。
这也算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让空凝醉自己掂量着收拾栾孑。这样,她把自己摘干净了,还落个好名声。
空凝醉看见金锭子的时候,酒已全醒了,要出门见客,忽得宝娘送来的金锭子,不免问过来龙去脉。
宝娘支支吾吾说的颇是为难。
空凝醉见着金锭子已经知其一二。想来是栾孑听他说过赚够赎身的钱便能离开,便起了歹心拿他的钱去找了宝娘。
空凝醉嘴角微微勾起,心道:这小丫头还真是蠢的可以,且些日子调教了。
宝娘见空凝醉半天无话,心里打鼓,莫不是偷盗这一条空凝醉也要忍吧……
这般想着,就听空凝醉心情大好地道:“栾孑是你手下的人,什么规矩,怎么教,你自己清楚。不要等正式接客砸了你宝娘的招牌才是。”
宝娘就怕空凝醉把这些事甩给自己,可偏偏这主儿就是这样,事事让人揣测。
宝娘腹诽片刻,从容笑道:“栾姑娘是楼主钦点的人,宝娘自然用心教导。不然到时候丢的也是楼主的人。”
宝娘在风月楼当了二十七年的老鸨,没有点手段那是不可能的。空凝醉也就是看上她这一点果敢大胆,才用她至今。
空凝醉闻言一笑,“我要出门几日,楼里你和幽岩要多多看顾着。”
宝娘恭敬行礼,“是,楼主。”
宝娘离开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空凝醉不在的这几日,要好好与栾孑磨合磨合了……
宝娘想的这个磨合自然是将二人的关系改造改造。空凝醉喜欢栾孑那是毋庸置疑的。趁着空凝醉不在这些时日,让栾孑见见世面,到时候,栾孑便不会只守着这一棵老树了。
宝娘才将空凝醉送走,就听得晨钟初响。随便招了两个丫鬟跟着赶到栾孑房间。
栾孑似乎没睡,看见宝娘的时候恭敬了不少。宝娘心道:栾孑也不是冥顽不灵的丫头,知道金锭子的事牵扯到自己,便规矩了不少。
栾孑收起气势,毕恭毕敬站在宝娘对面,问她,“妈妈吃过了吗?”
宝娘目光中闪过一分惊讶,没有回答栾孑的问题,而是直接道:“那就从用膳的规矩学起吧。”
栾孑眼中闪过一丝渴望,恭恭敬敬道:“全听妈妈的。”
这几句话说的宝娘身心舒畅,她很是受用地点点头,对丫鬟们吩咐,“好了,一个人去传膳,一个留下为姑娘梳洗打扮。”
丫鬟得令退下一个,另一个走上前来行礼,“请姑娘移步,春娇为您梳头。”
栾孑柔柔点头,走到妆台前坐下。宝娘看着栾孑的姿态神清气爽,自己都想照着她的样子依样学样了。
天下女人皆以丰腴为美,栾孑瘦的皮包骨头,行进间步态轻盈。看起来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宝娘暗暗捏了捏拳头,栾孑这是昏了一回怎么开蒙了?之前那个粗鄙而倔强的丫头去哪了?
栾孑侧目看了看发呆的宝娘,从容坐在妆台后面任人摆弄。
不多时,膳食传来。栾孑的堕马髻也梳好了,丫鬟便对她道:“姑娘,头梳好了。请用膳吧。”
栾孑点点头,伸出手来,等人搀扶。
为她梳头的那丫鬟愣了一下,似是而非伸出硬邦邦的手。
栾孑才觉不对劲,就发现宝娘正奇怪的看着自己,顺势将自己的手按在妆台上站了起来,笑问宝娘,“妈妈,您看发饰选哪个好呢?”
宝娘奇怪的看着栾孑,随手指了一副簪子,“就别这个。等会儿用完膳,我带你出去一趟。”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栾孑一时间没有明白宝娘的意思,愣了半天才傻傻道:“全听妈妈的。”
秋棠自从回来以后,栾孑便没有理会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便一个人出去躲到没人的地方哭去了。
栾孑出门的时候正见她红着眼睛怯怯站在门口,心一软,拉了她一下,“一起走吧。”
宝娘侧目冷冷瞧了一眼秋棠,终是没说什么。
栾孑带着秋棠出去,秋棠感恩戴德。同时她也清楚,要重新被栾孑信任是极难的一件事了。
想到这里,她便为自己的鲁莽而悔恨不已了。好在出了门之后,晴好的阳光便冲淡了不少阴霾。
几日没有见太阳,每日昼伏夜出,让本来就难过的秋棠更渴望呼吸自由的空气。
这会儿虽然不是自由,可是能呼吸到外面没有脂粉香气的空气她也格外雀跃。见啥都觉得好,见啥都想多看一眼。
栾孑自然是跟着宝娘走的。她深知,既然身在风月楼,还没有赎身的契机,就不要妄想外面的好事。
心不动,人不妄动;人心所向,身之归处。
宝娘一路上侧目看了栾孑许多眼。按理来说从未出过风月楼的姑娘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应该眼花缭乱格外向往才对。
可是栾孑表情平淡,仿佛习以为常。反倒是秋棠,一个劲的看这看那,欢喜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