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背后空空荡荡,只留下一对小巧深沉的脚印。
未等酒上座,容溦兮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番闹剧,苏温言拿自己的命去搏,容祁竟也能答应的下来,胡闹,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胡闹。
半响,容溦兮看着月见草做成的胭脂,顿时心生了怯意,这一出戏若能演的下去,自然皆大欢喜,可若那酒容祁有一丝的无法把控,那苏温言的性命岂不是没了定数。
可若她擅自介入二人之中,以她微不足道的身份和可有可无的地位,恐怕做不到容祁那般的脱身。
天意变幻难测,岂是蝼蚁可以凭测,她还笑话苏温言拿命抵命,自己又何尝不是。
不过一阵,她心里一片烦乱,脑子根本不受控制的记起了许多事情,她记得北上初见苏温言有一张冷峻的少年郎面容,她记得漠北的星空下苏温言在群狼中将她护在身后,她记得山中短暂却又绵长的错意一吻,而到了最后,她能记起来的只是拿两句话。
“若世子今后有所求,奴婢一定倾力相助。”
“好,那不如就以十八学士为约。”
。。。。。。
园中流水潺潺,小丫鬟端着两杯酒,步伐规规矩矩移步依循的踏在石子路上,容祁见着该来的人来了,朝着苏温言投去了一个好戏开场的眼色。
“啪——”
“啊——”小丫鬟被人一撞,身子一偏摇摇欲坠往边上倒去,手中杯盏双双坠地,在这破碎的月光中摔了个粉碎。
容祁远远地见到杯中的酒沫在地上泛起一阵细腻的泡沫,心下喊了一声糟糕。
苏温言眉头跟着一紧,杯中酒摇颤抖了一下,扭过头去,只见身后长辫子的姑娘扶住踉跄的小丫鬟在人耳边安抚了几句。
“容溦兮!我与世子在这痛饮,你这番惊扰是做何意!”
容溦兮打发了人,面不改色的作揖说道,“方才小婢倒错了酒醪,奴婢发现赶忙重新取来了新酒,这一路着急故不小心撞翻了酒杯。”
容祁没好气的哼哧了一声,到底还是白谋划了。
彼时,不同于容祁的泄气,苏温言看着姑娘拎着酒坛低眉走过来,春风一扫带来满园的飘香,心里漏了不止一拍。
那眼神仿佛在说,叫你别过来,你为何还要过来。
女子弯腰,垂眼,倒酒,神色间没有一丝犹豫。
苏温言呼吸沉重而冗长,若有所思的盯着袖口露出半截的纤细的手腕,连同雪白的锁骨在这温柔的月光中格外刺眼。
等等,这味道。。。。。。
苏温言眉心一跳,一恍神间好似全身的血液重新翻腾了起来一般,让人脑中一热差点就失了分寸。
妾心似我心,怎忍负妾意,苏温言徒然的低眸下去,嘴角噙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容祁冲姑娘摆了摆手,苦闷说道,“倒完就下去吧,不用在这候着了。”
容溦兮脚下挪不动步,生怕自己胭脂抹了太少,容祁抬眼见人还不走,登时上了脾气拍了一下桌子,“叫你走还不走!”
话音刚落,接下来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对面一身华服的贵公子忽然大口的喘了一声,容祁一惊,仔细瞧着对面人的反应。
明灯之下,微红的疹子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从领口攀爬了上来。
气息不顺,呼吸受阻,面色涨红,容祁登时从座位上慌张的站了起来,掀翻了一桌的酒肆,朝外面大喊道,“太医!快传林太医来!”
容祁此时不似演戏,是真的受了惊吓,这人身壮如牛,气急之下将姑娘从一边拎起来摔在了一旁的地上。
容小侯爷喊过一众丫鬟婆子将全身斑驳的苏温言从位子上架了起来,容溦兮刚要扶着起身,被来人一撞,又是一个踉跄的倒在地上,明明暗暗,朦朦胧胧之中,她好似还能从衣摆裙角的缝隙中看到对面人眼中温柔的笑意。
不远处小九听了信急促的带着宫里的侍卫从外院赶来,等人被背走上了马车。
容溦兮也被府里人捆着带到了侯府门口。
小九看着不敢求情,一时不敢去看容祁的反应,因着这一出,街上围堵了一群看客,将侯府门前为了个水泄不通。
容祁最要面子,容溦兮闹了这么个笑话,小九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隔了许久,容祁终于从一阵慌乱中清醒了过来,双手背后的站在门口,当着一众百姓看官的面大声斥责道,“侯府掌事容溦兮!磨制奇香陷世子于危难之症,虽无心之过,但罪不可赦,罚三十大板,免三月月例,从今天起闭门思过,抄写祈福经文,直到世子转危为安为止!”
女子面如死灰的跪拜在毅勇侯身后,叩首道,“奴婢容溦兮,甘愿受罚。”
。。。。。。
等容溦兮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响午,趴在了自家床榻上她神志还有些迷糊,刚想动一下,却觉得下半身已经彻底脱离了自己,只剩下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是打到第几下混过去的已经全然忘记了,直到小九进屋看她的时候,她才听说了昨晚的后续。
“世子。。。。。。还好吧?”
“万幸留下一条小命。”小九一边给在腰上给容溦兮扇着扇子,一边说着惊心动魄的一夜,昨夜好在正准备轮值的林太医被加急传到了齐王的府邸里,若不是他早年治过苏温言这病症,恐怕也是会吓得束手无策。
提及林太医,容溦兮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害怕的问道,“太医可回去说了什么?”
小九望了她一眼,想着俩人在军营中自来不对付,如今苏温言能给她求情倒觉得稀奇的说道,“齐王家那位本就对花草气味有喘症,太医也是如实说,再者苏温言今早已经朝宫里递了话,说这都是意外,望圣上不要因为他的事动了杀孽,这样给自己积德,也是给大邺积德。”
“太医没说别的?”
“还能说什么。”小九偏头问道。
容溦兮一阵心虚,抿了抿嘴叫,歪着头问道,“就没说世子是因为什么闹的毛病。”
小九恨铁不成钢,见她发烧烧的迷糊也不好这时候数落人,便耐着性子说道,“肯定和你身上的胭脂有关,太医也说了这就是花花草草弄出来的幺蛾子,不过他年岁已大,见此病来的蹊跷突然,也不好肯定是什么东西。”
容溦兮目光闪烁了一下,还好她和林太医还这几年有些交情在,许是看在往昔情分上故意没有揭露她的吧。
又或者。。。是苏温言不喜让别人知道他的弱点也说不定。
不论如何,她虽被打得半死,到底还是逃过一劫。
没过几日,钟声一声接着一声敲响在了太平宫的城楼上,容溦兮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细数着这敲钟的点数。
一、二、三。。。。。。七、八、九。
天子薨逝,大邺国丧七七四十九天,本是好一轮暖春一夜之间铺了满城白绫。
------题外话------
唠唠叨叨,三年前的事情终于结束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的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