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溦兮看着一屋子的物件,从前她可没觉得苏温言是个喜欢玩乐的公子,可如今看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这屋里竟然连五色棋都有,论玩,容溦兮是没输过,不过苏温言擅长当老虎吃老虎,看他这么自信自己一时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
容溦兮看来看去,指着对面的布帘子画的箭靶子说道,“要不比射箭吧。”
苏温言轻笑了一声,像是出乎意料的问道,“你确定?”
瞧不起她?容溦兮扬起头,嘴唇上也有了血色的说道,“世子射箭稳准,但我也不差呀,世子别忘了,曾经我可是毅勇侯的左右手。”
这人言之凿凿,自信满满,苏温言摸了摸鼻尖,不由眯起了眼,“好,就比射箭吧。”
两个人并肩而立,相隔一夸步,容溦兮拉开弓,举起了手中的第一支箭,从船坞的这头准备射向另一头。
箭簇在这明明晃晃的烛火中定不住方向。
“嗖——”的一声,第一支箭好像还没准备好就射了出去,没有丝毫意外的设在了箭靶的边缘。
容溦兮这回彻底不敢回头去看身后人的脸色了,自然身后的那个人没有让人失望,一箭射出去轻而易举的正中靶心。
设在靶心上,也射在了容溦兮的心头上,喷出了三尺的血。
她觉得这是意外,毕竟自己晕船这么久刚有好转就来和他玩一时失利也是正常的,后面几支找补回来便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后面几支算起来顶多是比第一支更好些,到了最后容溦兮也不过是得过且过,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了。
“砰——”的一声,容溦兮远远儿的看见苏温言的箭簇稳稳的扎根在了头几支箭相同的箭口上,将那支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箭彻底打落。
果然是个高手,一想起三年前他在夜空中一箭穿过狼喉,那时候她有多惊讶,现在站在这她就有多后悔。
低头看看手里最后一支箭,拉开弓的时候双手都情不自禁的哆嗦,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怕丢了面子,这支箭在手里久久都没有射出去。
身后的男人短暂轻笑了一声后,随即阔步上前将女子的纤瘦的身形包裹在了臂弯里。
容溦兮感受着苏温言两手的温度更有些紧张和自顾不暇。
“目视前方,不要躲闪。”
这么大的空间里一下子好像缩成了一小块,男人的声音依旧如初的沉稳,叫人不觉得这是在戏弄她,可她哪里看清楚身后人的样子。
苏温言高容溦兮一头,俯身的时候约莫能凑近她的耳畔,隐隐约约能闻到夹杂着药味的香气,女子倒是难得的听话,叫她目视前方就绝对不看别处,像块扎根在船屋里的一棵朽木。
可细细一看,女子的耳边已经泛了一圈的红意,若再这样耗下去,只怕一会儿小姑娘就会变成一个小火炉。
“把身体放松,跟着我的手来。”
几乎是同他出口的同一时刻,手中的箭像是一阵风一样,只是轻轻刮过容溦兮的手指,“嗖”的一下就射了出去。
十环。
这回容溦兮是彻底放松了,也是彻底的认输了,她在容祁身边也许的确有些才能,可在一些方面也的确技不如人。
又或者不是她技不如人,而是苏温言藏的过于深沉。
比赛结束了,苏温言的手却依旧在背后环着姑娘的手,容溦兮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了三层的虚汗。
她一动也不敢动,木讷的像个木头,半响才微微试着开口道,“世子果然厉害,让人心服口服。”
苏温言没作声,只慢慢的往后退了一步,算是在这个地方放过了她,只是嘴上还不忘打趣别人说道,“我看你现在面色红润,许是晕船也好了,要不——我们再玩点别的,这么多东西总能有你擅长的。”
这话看似挑逗,其实是挑衅,容溦兮听了自然有些不服气,她早在心里想过,玩这个字她从小就没输过。
小九,湄兮,哪一个不是她的手下败将,怎么就能轻易败在了苏温言手上。
的确如同湄兮所说,苏温言的出现就像是容溦兮命里的一道坎,走一步就摔一跤,有时候他又像是话本里的捆仙绳,你越是想挣脱,他就绑的越紧。
五色棋,斗骰子,投壶,玩一次容溦兮输一次,直到最后一丝的理智和尊严被击垮,容溦兮终于忍无可忍,将棋子摔到一旁,独自站在船窗面前升起了闷气。
苏温言在身后看着女子敢怒不敢言,只能摔东西的模样觉得很好笑,于是也跟着站起身来,拉开门准备往外走的说道,“出来透透气吧,晚上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容溦兮负气的犹豫了一会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过第一天,往后还有好多日子得和这人打交道,还是不要太尴尬的好。
三层高甲板上,苏温言背着手看向远方,有一种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气魄,江河上一阵凉飕飕的疯吹过来,容溦兮不合时宜的打出了一个喷嚏。
前头人不知在想什么,丝毫没有反应,等容溦兮走近,苏温言才说道,“这些东西我已经将近十年没有玩过了,今天我玩的很开心。”
容溦兮没想到他出来竟从少年模样又换了一张脸,仿佛穿过了无数红尘,终于认清了本我一般。
容溦兮没说话,苏温言却先脱下了外袍披在她身上,同她说道,“怎么不说话了,这时候你不应该逢迎说齐王殿下对我期望有佳嘛。”
话里含着十分玩笑的意思,容溦兮幸悻的撇过了头,若不了解实情自然要这么说,可多年前她就知道他们父子离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苏温言能成长如此阴暗,深沉,有大部分原因都是齐王造成的。
她这时候说风凉话只怕会让人伤心,可没想到他倒是拎得清,这种话顺口就能说出来。
“当年我八岁我父亲便送我去了山上学艺,美其名曰望子成龙。”他说话的语气里含着一丝嘲讽,“后来我母亲死了,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便拜入了我舅舅他们的门下学艺经商,所以才有了今天。”
容溦兮撅了噘嘴,瘦弱的肩膀仿佛没了平日的灵气。
她想安慰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现身说教,可还没等开口,苏温言便像看透了她一般的说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希望你可怜我的。”
“要是真想说些什么。”苏温言顿了顿,见人神色忽明忽暗,嘴里也像是上了竹签不肯说话,嘴角勾起一抹笑的说道,“就说说你是怎么佩服我的话吧,还是这些话听起来比较好听。”
夜晚的江面风浪要比白日里大些,船身随着波浪反动了一下,甲板上的男子看女子身形一歪,忙去搀扶,将人又禁锢在了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虽是夜晚,却因着眼中的光亮依旧看的出彼此的灼热目光。
“容姑娘!”
“诶!”容溦兮慌张的将人一把推开,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回过神冲着龙三摆手。
龙三远远地从底下漏出了个脑袋,晃动着手臂好似百般不情愿的说道,“容姑娘有勇有谋!龙三我打心眼里佩服姑娘!”
这句话说得有头无尾,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龙三的脑袋便迅速的钻了回去。
苏温言在背后默默地笑出了声音来,瞧着容溦兮像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才说道,“许是龙老板和人做赌输了,一时没钱便应下了这没有脸面的活儿来。”
原来那些人竟是拿她做赌,难怪龙三声音虽大,虽说的丝毫没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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