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阴冷,容溦兮被救上岸的时候披着大褂子浑身颤抖个不停,苏温言安排了几个人轮流守夜,将火把点亮,备好弓箭武器不许任何一条渔船再次靠近。
回来的时候,容溦兮佝偻的背影稍微缓和了不少,在甲板上如释重负的拧着鼻涕。
他在房间里被人挟持的时候心想,这个人若是来了他可要想办法将她赶走才是,可到最后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却自私的想若是这时候再看看她该有多好。
姑娘还有些颤抖,眼睛上的水珠啪嗒啪嗒的往下头掉,叫他不忍说些恼她的话。
“我都已经暗示你走了,怎么不走?”
“世子何时清醒的?”容溦兮睁着大眼睛问道。
苏温言单膝在地,自然的替她擦干了脸颊的水珠,笑说道,“方才他们给我下的是迷药,可惜药效不够,水中阴寒便清醒过来了。”
苏温言捏了捏容溦兮的胳膊,左右看道,“这衣服不能穿了,你先回房换一套,待会儿我去找你。”
今晚这件事可算是有惊无险,容溦兮现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闹下来以后脑子也不够用,体力也不够用了。
换好了女儿家的衣服,她忽的摸了摸头上的玉簪,还好,挣扎如此也没丢。
等苏温言的时候,容溦兮照例先去看了一圈船边的情况。
这伙人是有备而来,若不是船突然撞了礁石,龙三带人离开许是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松上船办事。
彼时,苏温言已经换好了一身灰蓝的绸缎亵衣,脖子上的血痕露出浅浅的黄色,算是已经上过了药。
容溦兮一听人敲门,自然的将门打开,只见男子抬着个铺盖卷,一脸笑颜的看着她。
还没等开口问,便肆无忌惮的走了进来,将被子一把扔在了床上。
“世子这是。。。。。。”
苏温言转身用着姑娘的帕子擦了擦手,一扭头看着容溦兮呆若木鸡的样子,轻笑道,“我的房间着了贼正是危险,况且屋里死了人还没处理又脏又不吉利,你就好人做好底收留几晚。”
“几晚?!”容溦兮一脸惊讶的说道,见人目光冷冷的打了过来,这才干笑说道,“龙三他们许多人都不在这个船上了,我可以给世子打扫出来一个房间,让世子舒心住下。”
“你嫌弃本世子?”
容溦兮小声嘟囔道,“我怎么敢。。。。。。”
苏温言倒是不客气,摆了床铺就躺下,好似到了自己的地盘一样拍了拍床边说道,“过来一起睡吧。”
容溦兮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差点一阵恶心吐了出来。她上前了几步却不打算落座的说道,“世子睡吧,我替世子在门口守夜。”
这人不识抬举,苏温言没好气的平趟过去,沉声说道,“那么多人看着,你当这船是纸糊的,说上来就上来吗。”
自然是这么个道理,可容溦兮也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苏温言自来是个不识趣的,不下来就算了还要揭穿他。
他接下来就说道,“我看你不是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吧。”
容溦兮心里一抖,别过头讪讪的笑说道,“怎么会,我们京城的姑娘哪里比得上江南的。”
这话不知触动了苏温言哪根筋,他本是喝的眼忽的睁开眯起了一条缝,扭过身拄着头说道,“容祁和你说的?”
容溦兮被这妖孽的样子吓了一跳,见他头发也不是头发像是蜘蛛的盘丝,衣服也不是衣服像是九天的瀑布,登时大脑一片空白。
“你不放心可以睡地上。”
容溦兮回过神来看了看潮湿的地板,这船上不似平地,若是掀起一个波浪,恐怕她能从一头滚到另一头,非磕出一个大包来。
“那今夜就委屈世子了。”容溦兮俯身说道。
闭着眼的男子往床里面挪了一挪,听着人上来在床边躺下才说道,“你我在一个房间,若真的有事也互相有个照应,不然今夜你想呛几次水。”
“世子想的周到。”
阴沉的男人听到这句违心的奉承,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给容溦兮留下了一个宽阔的后背。
黑夜里,马船遭遇了一个不小的风浪,晃动的一声将容溦兮吓醒了过来,等了一会发现又继续平稳,甲板无声方才安心了下来。
外头滴答滴答的声音打着窗户,这一场追踪了他们一道的雨云终于憋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
船身一晃,容溦兮就睡不着,轻声一叹,今夜又是无眠。
“我挺好奇,你年纪轻轻为何老是唉声叹气。”
容溦兮被这声音吓得不轻,微微偏过头却发现身边的男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原本背对着的身子也侧了过来,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世子也睡不着?”
男子没有注意到容溦兮的心情,只翻身平躺着,说道,“我睡不着也不是一宿两宿,你知道的呀。”
容溦兮脸色一红,想来他说的应该是野外被挂在树上的那一次,幸好他是同自己说,不然定又要闹出误会来。
月色从头顶打过来,凝聚在了苏温言的头顶,容溦兮往外又挪了一挪,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没睡,可是想到劫持的人是谁?”
“能知道我们走哪里,几时走的人无非就是那些,这件事对谁有利对谁有弊,还需要多想?”
古话都说女子在外要给男子面子,容溦兮不过是想给他个面子,谁知他心气这么高,忒不识抬举了。
“世子说的该不会是忠国公吧。”
“还不止。”
这几年忠国公和太师对立,朝中暗自分成了两派,早已经不是文官和武官各守一方的天下。
况且之前抓老鼠也不过是抓一个李玉,真正的幕后主使她早知道是谁,可偏偏苏温言卖了他一个面子,这人这时候要对他动杀机容溦兮也不敢确定。
她听罢,在手心里盘算了一下和米粮一案有关联的人,片刻又说道,“没想到河道总督在这事上也出力了。”
黑暗中,苏温言扯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面容,若不是月光斜打在他的眼周,容溦兮也也难猜出他的神情。
“他们不过想给我一个教训,倒是你,一闯进来就要了两条人命。”
容溦兮脑中嗡的一声,那怎么办,他们若是再有同伙,会不会把目标放在她身上。看着被雨水打的来回晃动的门,她越想越害怕,早知如此就该让苏温言按着头认个输,左右这二十多年来就一次,也不打紧的。
“你若害怕可以到里面睡。”
容溦兮翻了个身,黑色双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委屈,只是那张伶牙利嘴让苏温言一时头痛,“我若不去就辜负世子为下人考虑的心了,那今夜就委屈世子了。”
容溦兮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子往里面爬。
“世子不知道,我刚脱了奴籍在正是过自己日子的时候,还不想草草结束性命。”
没想到从前可以和狼拼命的人现在这样胆小惜命,苏温言合着眼睛嘴角一笑往床边挪动,忽然,船身又是一动,腿下好似压住了什么绸缎,方要动,上头的人毫无征兆的砸了下来。
温热的气息在胸口流动,只不过一瞬之间血液便从胸口流淌到了全身,连着脚踝都是发热的。
身上的女子回了神,连滚带爬的往里面爬,一把拿起被子蒙在了脸上,闷着声音说道,“对不起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