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山水绵延,好景无限,只是容溦兮心里悬着一把刀怎么也没办法好好沉浸,眼下终于到了地方才算有了几分安心。
今夜在苏温言的陪同下,他们穿园林,看小巷,眼里看到的每一处皆是她从前没见过的风景。
苏温言见人这样喜欢这里,心里放心了不少。
苏明壬说容溦兮带着湄兮出去老是看戏,实在没趣,可他今夜看着姑娘在戏台下拍手叫好的样子,却觉得她若不在此处,红尘于他倒也无趣。
容溦兮蹦跶到河边的时候,扭头招呼着苏温言,指着水面的盈盈闪闪说道,“世子,这边好多人在放河灯啊。”
女子刚把男子叫过来,旁边的小贩就很会察言观色的迎了上来,手里提着一沓子河灯,笑盈盈的同二人做着买卖。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今日十五,二位要不要也放一只河灯许个姻缘。”
小贩虽误会了,不过容溦兮见这东西如此矫情苏温言定是不喜欢的,自己不愿意做那个开口扫兴的坏人那等着苏温言来做就是了。
半响,小贩又说了几句,容溦兮扭头瞧着苏温言目光静静的看着自己,好像是在看自己的意思,于是便认命的低下头说道,“抱歉,我不要了。”
“河灯一放三千里,妾身岁月甜如蜜,姑娘确定不要一个求一求?”
小贩这么难缠,容溦兮本想一口拒绝的,可头顶的人却好面子不等姑娘张口便拿出了钱袋,小贩一见明晃晃的银子喜笑颜开,登时挑了一个最好看的兔子河灯塞到了容溦兮手上,吉祥话一套接着一套。
这下不放也不行了。
苏温言见人内心斗争,嘴角笑道,“不过是许个愿,也不必纠结太多。”
容溦兮见一个堂堂的世子都不在乎了,自己也不好太小家子气,左右就是一个愿望,她愿望那么多,若放个河灯就能成真那还要感谢苏温言了。
不必犹豫,稍微一思量,容溦兮便想明白了。
岸边摆着笔墨,容溦兮见苏温言将许愿的机会留给自己,倒是美滋滋的提过河灯。
眼下北面生死未卜,好久没有收到湄兮的来信了,若河神有灵,她现在只希望湄兮平安顺遂,一生喜乐。
容溦兮看了看别人推走的河灯,有些字迹写在边缘,一撞到水面便被浸染了,她摇了摇头,这样的愿望哪里等得到被河神看到。
男子在背后看了看女子手里的兔子河灯,瞧着这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拨楞到了哪一下。
半响,他悠然开口道,“这河灯内里宽敞,你把蜡烛挪一挪,在兔头上写上岂不是稳妥,还是说你的愿望太多,一时竟不知写不写的下了。”
出钱的是老大,容溦兮不同苏温言计较,蹲在地上把纤细的手腕深了进去,一笔一划的写上了小小心愿。
真是个死心眼儿的,许个愿都不写点自己的事情,苏温言觉得可惜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容溦兮别着劲儿写完最后一笔,手腕上酸的厉害,转眼笑嘻嘻的仰头同苏温言说道,“世子有什么心愿吗,这里面还有好多地方可以写,要不要也写一个。”
苏温言本意是拒绝,见人眼睛打过来的时候,到底没好意思拒绝,过了许久才说道,“好,那你走远点。”
容溦兮不说话了,她默默站起来直了直不远处的杨柳说道,“那够远吗?”
她就这样被人打发到了树下,像是个偷看姑娘洗澡的伪君子,垫着脚的往里头往。
苏温言的那些秘密,实在不是她能承受的住的,不过知道了一两个,日子就这样了,若再多知道几个恐怕小命都不保了。
他防着不让她看,她还不想看呢。
容溦兮轻哼了一声,转身去玩弄身后的花丛,酒窝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忽然,花丛动了一下,容溦兮浑身一抖,本以为是狸猫之类的小动物,刚想上前戏弄,越往跟前凑去越觉得那花丛的动静在一点点变大。
是人。
容溦兮吓得差点惊叫了一声,窝在花丛里的女子露出了一对丹凤眼,蹙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不过一会她又赶紧猫了回去。
容溦兮听着身后巡查的人,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来,继续垫着脚看着苏温言的背影。
巡查的人各个穿着一身干练的奴仆装,容溦兮看着他们在眼前拿着画像来回抓人询问,便摸了摸脖子摇了摇头装作了没见过的样子。
他们步速极快,这边寻不到人立刻就转移到了下一个地点,看来,他们找的这个人还是个重要人物,今夜出来搜寻不查出个结果不会罢休。
容溦兮看着几个黑影沿着拱桥消失在了对岸,便弯下身子悄悄地同女子说道,“人走了,姑娘可以出来了。”
花丛里的人出来的时候一身黑衣,想必为了今天早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她望了望周围的情况,见没有危险这才站起身来。
容溦兮倒也不是为了一句感谢,只是这女人一出来先白了人一眼实在是没有礼貌,容溦兮转过身子,只当萍水相逢瞎了眼。
“你怎么在这?”
容溦兮回过头来的时候,苏温言已经静悄悄的站在了两人的面前,女子一见人,情急之中脸上唰的变得惨白,声音颤抖的说道,“秦曼烟见过世子。”
苏温言越过女子眼睛落在了容溦兮身上,又是一记白眼。
一晚上受了两次白眼,容溦兮不明缘由的跟苏温言回了府,不过转头就将这事给忘了,临回院子的时候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手一张开便碰到了右手边的女子。
她一双朦胧的眼睛打过去,心里若有所思。
弥撒可是说过苏温言极少让外面的姑娘踏进自己府里的门,故而自己才一夕成了城里贵族的众矢之的。
如今又进来一个脾气不大好的姑娘,容溦兮本是不高兴的,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个箭靶子前面有了另一个挡箭牌,心里又舒坦了许多,当下不顾女子的眼光咧了个大大的微笑。
正在这时,苏温言叫人将她送回了房,自己带着那姑娘又不知往那个方向去。
见异思迁是他的本性,容溦兮从来没拿起来过,说放下有些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如此一想,她倒是轻松了许多。
一切如她的预料,第二日苏温言又带了个姑娘回府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自己一下子从困扰中解脱了出来。
不但可以大胆出门了,而且因着众人觉得自己是被玩弄的那个,还在买东西上占了不少便宜。
杭州城里稀奇的东西多,容溦兮在京城里就想着这次回去要买一些东西送给林芝。
一想到容祁多年的耕耘有了收获,自己便像个家里老婆子一样跟着开心,眨眼功夫,她已经逛完了许多个摊位。
手里的篮子里又放了拨浪鼓,又放了虎头帽和小鞋子,撑得是满满登登。
因着不知道到底这一胎是男是女,她只能闷着头胡乱买,生怕落下什么。
“容姑娘怎么买了这么多小玩意。”
一个温厚的声音从头顶想起,容溦兮正蹲在地上挑着各式各样的铜铃,听着这一声忙站起来,脚上不受力差点挫伤。
弥撒扶了人一把,见姑娘的酒窝又有些害羞的移开了手,听她说道,“我有位朋友身怀六甲,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想带些东西给未出生的小宝宝。”
弥撒见人一笑好似有感染力一般,自己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说道,“如此我倒是知道一处地方,可以带姑娘去看看。”
跟着弥撒的脚步,容溦兮来到了一处绸缎坊,里头挂的各式各样的成衣,有一袭白色拖地的烟笼梅花百水裙,还有外罩品月缎绣玉兰的飞蝶氅衣,有的小家碧玉,有的温婉大气。
这些衣服看起来自然是好的,可就是有些肥大。
弥撒见人护着篮子生怕被人劫走的模样,轻笑道,“城里的贵女们若是有孕常会买来这样桑蚕丝的衣服来穿,夏日炎热这些布料轻盈凉薄,正是那些妇女的首选。”
难怪,容溦兮点了点头,新奇的走了进去,还没看几件衣服手就被人打了下来。
弥撒上前一步,老板见是大掌柜身边的人,这才摆出了盈盈笑脸。
容溦兮哼哧了一声,暗骂道狗眼看人低,可等看了价格,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低。
弥撒跟在身后看着前头姑娘的脸色,这脸色他初入苏杭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彼时,他轻笑的解围道,“世子吩咐过,姑娘若是喜欢什么可以记在他的账上。”
“那不行。”容溦兮一口拒绝,临走时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那件烟蓝水纱的长裙,到底还是没骨气的同弥撒问道,“你带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