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巫淇会在每天队伍休息之余带着姒虞游玩观赏,见识到了之前不曾见过的景色,姒虞很是享受。
“公主,明日即将出境,您需得着正装红裳,淇王子也会带着随行侍卫原路返回。”亚子将衣服端至姒虞面前。
看着这衣服,姒虞嗤笑出声,“善,明日即换。”心里却想着又不是正红,想着想着,带出几分落寞。
就明日了吗?时间竟是如此之快。明日入夏境,便再无回头之路了。她的人生只能如此了吗?
此时她的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初夏,天气微微热,天上云层压得很低,有懂天时之人,心中顿感不妙。
“淇王子,吾观天,晚必有暴雨。”一门客对巫淇进言。
“暴雨?”巫淇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明日就要入夏境了!”
门客不知为何淇王子思想跳跃如此之快,想不清这二者有何关联,一时不敢出声。
巫淇招来下属,“吩咐下去,行至酉时末,队伍原地搭帐,以备夜晚暴雨。”
“诺!”来人领命退下。
巫淇仰起头,似看天又似什么都未看。
天算不如人算,酉时三刻天上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队伍赶忙扬起篷布,搭帐篷的搭帐篷,遮马车贵重之物的急急忙忙遮着。
“公主,婢子也出去帮衬着,您万万不能出了轿撵,以防着凉。”亚子见雨势颇大,挽着衣袖要出去。
“善,你且去。”
姒虞看了看天色,虽说现在酉时,但是因着初初入夏,且云层厚重,其实周围已经很黑了,五米之外只能看个大致轮廓。不由得计上心头。
轿外人头攒动,众人忙里忙外,姒虞估摸着此时应无人注意自己,便轻轻踏出了轿子。
顶着中雨走了几步,身上已经很湿了。
“姒虞!”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听着熟悉的声音姒虞都不敢回头,身体仿佛入定了般。
巫淇走过来,摸了摸姒虞的头,跟平日一样的语气说:“你这丫头,出来不知穿上雨衣吗?”这时的雨衣其实不过是侵过油的布,做成了带帽的披风。
巫淇解开自己身上的雨衣给姒虞披着,后又说道:“昨夜入梦,梦中一老翁笑曰:汝将失宝。我前思后想,这宝许是指的为兄钱财,为了避免这一布袋金叶子丢失,今日就有劳妹妹代为保管。可好?”
巫淇从腰间解下布袋亲自给姒虞系上。
姒虞直直看着巫淇,这个不过相识三年,却处处照顾着自己的哥哥。
“王兄,我……”
“王妹如此聪明,定能好好保护它对吗?说不定还能变少为多呢!”巫淇温柔笑着。
姒虞也似乎只能接受,“王兄放心,宝不能弃,我必会亲自归还你手。”
“善,君子一诺千金,女子也当如是!”
队伍末尾突然传来尖叫和刀剑声,在这黑夜的映衬下,巫淇的眼睛却格外黑亮。
“为兄去看看。”说完向后走去,又忍不住回头,“虞儿,保重!”
她答应他会好好活着,答应了会再见面,他相信总有那么一天。即使世间很乱,但姒虞,从来不是一般女子。
暴雨如倾,狠狠砸向大地,弄的树叶啪啪作响。
一纤瘦身影在树林中向前穿梭,姒虞只觉得脚步前所未有过的轻松,周围空气从不能有的清新,即使雨水流下挡住了她视线,即使脚下路凹凸不平,周围荆棘丛生,姒虞仍是觉得欢喜。
但是这喜悦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的极限到来,已经渐渐平息。雨还是很大,路还是不平,但姒虞不敢停,她好不容易才摆脱公主身份逃出来,是万万不想回去的,她会开创一个自己的人生,只作为姒虞而活,而后暗中积蓄力量,让某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知跑了多久,雨渐渐小了,看样子再过不久就会停下。姒虞也已经精疲力竭,指头都懒得再动一下,随便找了个大树就躺,她本欲休息一下,再找容身之所,没想到太累就那样睡了过去。
这一夜,巫国联姻队伍在巫夏交界处遭马贼袭击,因太过突然来不及抵御,被抢走了两车宝物,死伤数十人,贼人骑着马冲撞了队伍,致使婢子媵妾四处逃散,场面混乱不堪。后马贼被公子淇带兵击退,追杀两里,斩马匪首级。
大帐内,公子淇写着请罪书,极言负责不当,致使队伍受到冲击,详细陈述了当时情况和禀报人员伤亡。
一将领挥臂进帐,面上颇有沉痛之感:“禀淇王子,各位小姐皆已找到,婢子死三人。……殷华公主……仍不知去向,恐已遭难!”
巫淇放好毛笔,“何出此言?”声音嘶哑沉重。
“部下们在百米外大河边发现一雨衣,正是殷华公主所有。”
“你说—什么?”巫淇像是不能承受此等噩耗,差点不能出声。
“请公子节哀。殷华公主出事,是我等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如今夏国那边不能交待,该如何是好?”将领跪地抱拳。
巫淇静了静,挥手示意他下去,“你且让本宫想想,一律罪责,本宫自会承担。”
“诺!”将领恭敬退下。
办公的桌面上,巫淇刚写好的请罪书墨迹已干,其中几行字为:殷华公主在混乱中择路躲避,不幸坠河,尸骨无存。望父王保重王体,淇自会回宫领责。
“来人!”
“在!”
“去将公主贴身侍婢带来!”
“诺!”
亚子到大帐时,巫淇正一手捏着眉心假寐。
“奴婢亚子拜见淇王子。”
“起吧!”巫淇睁眼,看着亚子:“昨晚你做得不错!但作为贴身侍婢,肯定难逃其责,我会保你不死,回宫后你就守着殷华公主宫殿吧!”
“诺!奴婢一定尽心守护宫殿……”
昨日姒虞离开后,巫淇趁乱找到亚子,让其拿出殷华雨衣掷于不远处河岸边。
亚子退下不久,一穿着紧身黑衣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走至巫淇面前跪下:“主子,痕迹已清除干净。马匪那边和我方有接触的人皆已除去。”
“善!万不能留下把柄。”
姒虞,我只能做这么多了,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边,姒虞从昏睡中醒来。看了看周围,因着昨夜大雨,土壤盖着树叶都还是湿的。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四肢皆有点酸痛,不过还好。
姒虞试着站了起来,却发现有点头晕眼花,将手心附上额头,原来是发热了。心里苦笑,祸不单行。
姒虞开始边走边沿路观察四周,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发现了一株绿色草植,仔细辨认了形状和味道,心中大概确认,这就是黄连了!
这么多年,她可不是浑浑噩噩度日,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只是这识药辨药能力是她私底下找巫淇要的书本自学。巫淇见他喜欢,找了许多孤本,甚至《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黄帝内经》等名本。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她没有机会实践。
姒虞将黄连整体拔出,找了条小溪清洗干净后,直接生生嚼烂咽了下去。苦味蔓延整个味蕾,几欲作呕。
不知又走了多久,太阳挂在天空正中,让人有几分燥热,更何况身上衣服都是湿的情况下。
姒虞隐约见前方树林深处露出了一角屋檐,可是昏昏沉沉的脑袋让她不能看清。
正趴在地上喘气,前方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