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楚晏晏来说，背熟后默写一份《天命录》并非难事。

第二日她趁着烨兵出操的时间，将脑海中的内容复写了下来。

又稍微整理了一遍后，妥帖的收放好，然后出了帐篷，拎着小壶子去溪边打水。

辰时过半，烨兵操课结束了，开始用朝食，各大营到处都是随意走动的士兵。

楚晏晏不想和他们碰上，便坐在溪边的大石头后面躲太阳，这时候她正好可以思考《天命录》上的内容。

若是全然不懂就也罢了，偏偏一知半解，反而格外使人好奇。

她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啊，只觉得那些占卜的法则看起来条条都是通的，可又似乎高深莫测，她想着，若要有所领悟也许该实践一下。

书上说，最简易的占卜，需寻觅一些因事件触发的情况，或不同寻常的人或事。

即因事起卦。

可她该给谁算一卦呢？

正沉思着，忽然身旁有一枯枝坠地，险些还砸着她。

楚晏晏眼睛一亮，这会儿天气晴朗，半丝微风都没有，这长出新芽的大树偏偏枯枝掉落，还掉在了她的面前，岂不是特意送上门的！

楚晏晏用心占之，“枯木为离，应作上卦。

它掉落在我面前，恰是西侧，是兑方，兑方为下卦，得火泽睽，兑是二离为三，辰时五数，加一起是十数，十去六余四。

火泽睽变损，是睽之九四，睽损卦名，这是伤残之义啊……”

“睽卦第四爻，爻辞：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厉无咎。”

她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可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呢……”

为了解惑，楚晏晏一连三天都时而去瞧瞧那棵大树，不过却什么也没发生。

到了第四天傍晚，她又过去时，惊讶地发现，那树竟然已经被齐根锯断了！

她绕着数根左三圈右三圈的转着，想发现点什么线索来。

正这时，扎赫带着一队提着伐木砍刀的士兵走了过来。

他见到楚晏晏便大声说道：“咦，郡主你在这儿呀，我们少主正找你呢，他今日打了头麋鹿，喊你去尝尝鲜。”

扎赫来得正好，楚晏晏问他，“扎赫，这树是你们砍的吗？”

“是啊。”扎赫点点头，“闲着也是闲着，砍几棵树拉回去补充柴火。”

楚晏晏思量着，元夫即是大丈夫之意，指的莫非就是扎赫一伙人？

若是这么解释，一切便能说得通了。

正这般想着，扎赫指着一个士兵又说道，“怎么了？这树好像是我安排元夫去砍的。”

“元夫！他叫元夫！”

楚晏晏惊讶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连连感叹着，“竟如此神奇！”

至此，楚晏晏对《天命录》真正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她会仔细观察着身边的人和各种事物。

如听雀儿夜半独自嬉戏，她占之，得出它能获得一顿美食。

不出所料，果然那只小雀鸟捕获了一窝蚯蚓。

见一士兵十分喜气洋洋，上前打探，却听他说近来无事，却总是忍不住笑意，她暗自一算，这士兵应是有喜，许是晋升之喜。

这点很快被印证了，那个士兵被提拔为士长。

不过楚晏晏没算到的是，同时他还接到了家乡的信件，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个男娃娃！

又闻有个刀工精湛的厨子不小心割伤了手，楚晏晏替他占了一卦，厨子若是外出，恐有重祸。

她还在犹豫是否要去提醒那厨子时，就听说因为厨子伤了手，便同他人替换了采买的工作，在集市上被一疯马踩断了小腿。

……

楚晏晏发现若是想要算卦，其实随时随地皆可起卦，取卦的方式也多种多样，但难易程度大不相同，而她现在能算到的还是最简单的东西。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算准的。

像是有一回，她见扎赫在数钱，有一个铜板明明他握住了，却还是从他指尖滑落。

楚晏晏就在心中着替他算了算。

根据她算出来的，扎赫可能在大约三天内会被鱼刺卡到喉咙。

然而她好几回在饭点时，偷摸着去瞧他，却并没有看到那一幕。

或许他在外偷吃了？

楚晏晏有了怀疑，便不死心地跑去问扎赫，“你这几天有被鱼刺卡到吗？”

扎赫翻了个夸张的白眼，“小爷我不爱吃鱼！”

问题究竟错在何处，楚晏晏还未得知，不过她并不纠结这次失误，因为十次里，她目前总会错个两三次的。

好胜心使得她越发专注于破解《天命录》的奥秘，时常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连工作忙碌的完颜昳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已经连着几回看到她趴在树下了，又总见她在营中神出鬼没的，甚至她还去跟踪扎赫！

难道她在贺珫的劝说下成了间谍？

完颜昳对此没法不多想，毕竟她从见过贺珫以后就这样了……

但他又觉得是他自己多心了。

因为她如果真要打听点什么，缠着他不是才有用吗？从一个厨子那里能知道什么机密……

于是，完颜昳有了另一个想法。

他觉得是她见到贺珫时，许是从贺珫那里听来些越国的什么事，亦或是有关她家人的一些状况，所以才导致她心神不宁，做出一些怪异的事来。

他想，是时候带她去远一些的地方散散心了。

完颜昳有了打算后，立即去找扎赫，想将此事交给他来安排。

远远的，却见扎赫的帐篷里挤着坐满了士兵，还有不少自带着小马扎，却进不去的人一脸遗憾地站在外面。

帐篷边上插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汉文学习大会”。

而此时，扎赫拿着本《逍遥游》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

他一脸神气道：“好了好了，人满了，其他人回去吧，下次再来听就是了，里面的人按照我的规矩，一人要出五十文。”

说罢他清了清嗓子，翻到其中一页，照着上面念了起来，“隔日，武林大会开幕，玉琴坐于前，其侧乃一丸夸子弟。”

底下一个小兵嘴角抽抽，同边上人小声说道：“今天的有点刺激诶，玩胯子弟是我想的那种吗……”

完颜昳正听到这话，不禁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没救了，我还是找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