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要带我去打猎？”

楚晏晏看看黑透了的天空，又看了看完颜昳。

完颜昳微笑，“是啊。”

“可是这么晚打猎岂不是很危险。”楚晏晏说道。

“不是现在，是明天清晨，清晨和黄昏是打猎的最佳时间，我们到清源山附近搭上帐篷睡上一晚，明日就不用赶早了。”

“那我们也可以傍晚狩猎啊。”

“嗯。”完颜昳顿了顿。

这些日子越烨两国的战事又紧张了，他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每日里的时间恨不得掰成两份来使用，其实根本就没有多余时间带楚晏晏出去。

昨天熬了个通宵将今天的事提前完成了，就想着，利用明日清晨，战士出操的那会儿功夫，陪楚晏晏去清源山玩一趟。

但他也不想将这些话说给她听，便编了个理由。

“晚间用饭时，我叔祖父说他明早一定要吃上麋鹿，上回你不也尝过，肉质的确挺不错的。”

说着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哦。”楚晏晏点了点头，腹诽着，这北国大王也太馋了吧……

“啊...嚏！”

莽古泰揉揉鼻子，推开坐在他腿上的妖艳舞女，嫌弃地说道：“等会儿要睡了，你擦那么多粉作甚？”

舞女委委屈屈地坐在一边不敢吱声，莽古泰惯来是个会心疼女人的，最见不得这场面，便又拉着她好生哄着。

什么“心肝”啊，“乖宝”啊的，张口就来。

见舞女开心了，他吩咐宴会散了，搂着舞女打算回去睡上一觉，临走前没见着完颜昳他人，便问侍卫，“刚没注意，迪古乃来了没？”

侍卫回道：“没有。”

“唉，这没出息的，准是又围着那一人女人转了。”莽古泰摇摇头，说罢又吩咐道：“明早叫他来我账里议事，等等，还是中午吧。”

《天命录》的下落有线索了，要是他们能早先一步获得此奇书，可谓是大功一件，断不能让二太子抢了先。

如今完颜昳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派他去做这事再合适不过了。

莽古泰的大营离清源山有二十多里路远，青城寨相对来说反而离清源山更近一些。

等完颜昳带着楚晏晏和一队人马，轻车慢行，缓缓悠悠走到清源山时已经很晚了。

士兵们在山脚下扎营，楚晏晏同完颜昳打了个招呼后，独自前往水源边上洗漱。

这么晚了，完颜昳不放心她一人，于是也跟了过去。

他用火折子点燃拳头粗的枯木，火堆上架起盛了水的炉子。

待水烧到温热，就将帕子放进去浸湿，接着捞出来拧干后递给楚晏晏，淡淡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天气寒凉，你是女孩子受不得冻。”

“多谢！”楚晏晏眯眼笑了笑。

擦脸时，抬头看见了星空，广阔无垠的天空上除了一弯明月外，还闪烁着点点繁星。

天气晴朗了好些日子了，因此这时的天空几乎没有云朵，蓝的发墨，分散着远的，近的，一闪一闪的星星，颗颗都像夜明珠一样。

楚晏晏忍不住感叹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诗是好诗，但此时此刻，完颜昳却不喜欢这首诗。

因为他怕楚晏晏联想到她目前的处境，而感到落寞，他转移话题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晨。你想试试吗？”

“什么？”楚晏晏没明白他的意思。

完颜昳一挑眉，指了指近处最高的那株乔木，“咱们也去摘一颗星星！”

楚晏晏看着那有三十来尺高的乔木，深表怀疑道：“能承受人的重量吗？”

“我带你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啊，我怕……”

话没说完，楚晏晏便被完颜昳揽着腰凌空跃起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时，他们两人已然坐到了最高的树枝上，她吓得闭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使劲抓着完颜昳的腰带，惊慌失措地抱怨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快带我下去！”

完颜昳眉眼间尽是掩饰不住的好兴致，但声音却越发的温柔细腻了。

他安慰道：“莫怕，你别看底下，抬头望着天空，你相信我，这树枝很稳，而且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摔下去。”

“你看，星星现在离我们可近了，似乎触手可及，远处还有一条淡淡的星河。

我阿娘曾说过，那是天上神仙们游玩的地方，也是你们中原文化里，那条阻挡牛郎和织女的银河吧。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你瞧瞧看，说不定等会儿会有流星！”

其实，完颜昳再多的保证，也无法立即消除楚晏晏心中的恐惧。

但他将星辰描述得那般美，楚晏晏抵不住诱惑，慢慢地试着睁开眼睛。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众多星星像白玉棋子散落地排列着，站得高了，似乎它们就在头顶上，好像只要一伸手，星星便会镶嵌进指间。

“如果有流星就可以许愿了。”楚晏晏说道。

“那你先想好愿望，别像我，每次见到流星真的出现了，却来不及许愿。”完颜昳语气轻快地自嘲着。

楚晏晏轻笑了声。

她想着，要是放在从前，尊贵的地位使得她也没什么太多的愿望。

无非就是希望翁翁健康长寿，家人喜乐平安，她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愿望来。

但是如今，心中的愿望，恐怕只有来一场流星雨才能满足她了。

流星哪是想遇能遇上的，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流星飞过。

夜深露重的，还坐在这么高的地方，楚晏晏觉得夜风吹得脑门冻得很，就想跟完颜昳说“要不下去吧”。

正想开口，就听到底下不知是哪个士兵唱了一句歌，紧接着又有几人跟着唱了起来。

当皎洁月亮升起的时候，

我就可以去摘天上的星星，

将它挂到营帐上，

照亮我温暖的家；

当冰冻大地复苏的时候，

我就可以去抓林中的野兽，

将它架到炭火上，

填饱我饥饿的肚子；

当醇醇酒香飘散的时候，

我就知道心爱的姑娘到来了，

带她坐到篝火边，

静听她动人的歌声……

没有乐器的伴奏，男人们的歌声显得更加粗犷雄厚，烨人的歌词一贯的简单直接，丝毫没有汉人的婉约，他们所期待的，都表现得明明白白。

“这是什么歌？”楚晏晏有些好奇。

“青年猎户歌。”完颜昳说道。

楚晏晏不自觉笑了出声，“这么说来，那是不是还有中年猎户歌，和老年猎户歌呀？”

完颜昳不在乎被她笑话，他道：“嗯，差不多吧，曲调一样，歌词不同。”

楚晏晏侧头看向他，“那你唱给我听好吗？”

她扬着一张笑脸，十足的娇憨可爱。

“好啊！”完颜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

他说：“不过我们得交换，你唱一首我唱一首。”

望着完颜昳无比期待眼神，楚晏晏耸耸肩说道：“可我不会唱歌。”

“随便哼几句也行，像是童谣也都可以。”

楚晏晏脱口而出，“我真不会唱歌，在我们国家，唱歌的都是最低贱的戏子……”

说出口后，她才觉得这话太糟糕了，抬眼去瞧完颜昳，便见他神色怔怔的。

她这一刻尴尬极了，手指勾着黄色的裙摆，不再敢看他，非常担心他会生气。

若是在地面上那还好，找个稍微说得过去的理由走开也就罢了，偏偏坐在这么高的枝头，总不能直接跳下去吧……

“我很抱歉……”

“你现在（冷吗）……”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声，后来直接就异口同声了。

完颜昳略呆了呆后，好笑地说道：“还是你先说吧。”

楚晏晏的面颊有些熨烫，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不自在，定了定神后，她道：“我现在倒是想到了一首会唱的歌，你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