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爷所带的流民小队穿过了旷野，翻过了山岭，淌过了小河，越过了大江。

迎来日出，送走万象，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

楚晏晏和贺氏每日都走得精疲力竭，有时候觉得这漫漫长途始终没个尽头似的。

好多次累到了极致时，都抱怨着着磨人的命运。

想着算了，放弃吧！

但是偏偏又没这个勇气。

靠着一个又一个越来越熟悉的地名，将信念化作力量，鼓励着她们自己走下去。

他们一行人，有时睡在野外的山洞里，有时住在无人的庙里或是富商办的济慈堂里。

说是济慈堂，但其实也就是个茅草棚。

但好歹住在济慈堂的时候，能分到一碗免费的米粥。

这日他们运气挺好，才从包吃包住的济慈堂出来，路过郊外时竟然遇到了一群在河面上嬉戏的野鸭。

野鸭诶！

大家唾沫直流，咽口水的声音险些将野鸭们吓跑。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当即脱了鞋袜下水抓鸭子。

然而野鸭子哪是那么好抓的，一番折腾后，鸭子都跑光了，只有三只不灵活的老肥鸭没逃走。

鸭子虽少，但总比没有强。

大伙儿主动分工合作，劈柴架锅，烧水拔毛……

决定如何吃野鸭时，众人有了点分歧。

由于各地都有自己的口味，好不容易能吃点肉，便都想吃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味道。

李二爷道：“大家分成三组，每组分一只，内部商量好怎么做可以吧？”

“谁跟我一组？我想喝鸭肉汤！”有人问道。

“我不想，我计划吃烤鸭。”

“我家孩子太小了，吃不得烤肉……”

“我也不想吃烤肉，但更不想只喝鸭汤，谁跟我一起做叫花鸭？”

“说那么多有何用，哪有其他的食材呀！”

……

李二爷才说完，底下就乱哄哄地吵起来了。

还有人大声喊道：“李二爷，可我们只有两口锅，哪两组能用锅呢？”

李二爷捂额，吃顿饭这么多意见，他将野鸭都扔了行不行……

楚晏晏建议道：“大家先安静地听我讲一下，三只鸭子听起来确实太少了，但是每只鸭子都能分成鸭腿，鸭翅，鸭脖，鸭腹，内脏等等，还有鸭架也可以利用起来，我想不是每道菜都需要用到鸭子所有的部位吧，大家各取所需。”

“说得这么简单，那大家都想要最好的又该怎么办……”

虽然还是有反对的声音，但是楚晏晏的主意已经是相对最好的了。

李二爷朝楚晏晏投去赞赏的眼神。

他接过她的话，说道：“没错，严小娘子（楚晏晏的化名）说得很对，我们就这么办。”

“大家也不用特意分成三组了，想分几组都行，至于铁锅，要用到的人就用，着急的先用，不急的后用，另外我们还有几个小的烧水壶子，也能用上，出门在外互相让步才能和谐共处。”

众人欢呼道：“听李二爷的！”

楚晏晏拿了一只鸭腿，两个鸭胗，和一块小的鸭肉，她准备烤着吃。

其实还有几个人也想吃烤肉，只是她瞧着那些人，将鸭肉用削好的木签子串好后，直接就放火上开始烤了。

这般烤出来的味道一般，她便决定不跟他们一起吃了。

她向李二爷讨要了一些盐巴。

然后又从前些日子，在山里捅了个蜂窝的小兄弟那儿，向他要了些蜂蜜。

她将拿到的食材仔细腌制好以后，才拿到火边烤。

没一会儿，她的烤肉香味四溢，引得其他人都跑来围观，有人忍不住说道：“严小娘子，要不你教我怎么腌制吧，我也做烤肉好了……”

楚晏晏笑道：“行呀，不过老伯你得先问问小哥，看他还有没有多的蜂蜜。”

“有有有，蜂蜜多得是！”小兄弟大喊道。

因为意外收获了三只野鸭，奔波多日的流民们，终于享受到了一丝快乐。

但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刚一走运就会遇到倒霉事，就比如这一刻。

浓郁的肉香，以及欢乐的笑声，竟然将一群土匪引来了！

说是土匪，其实也是一群半大的小子。

他们各个手里提着一把劈柴刀。

没错，就是劈柴的砍刀……

其中，有个刀把上缠着红绸带的砍刀最为显目，拿着它的少年应该就是这里面的领导了。

他跳出来神气扬扬地吼道：“都听好，该交过路费了！每人上交一两银子，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李二爷往前走出几步，“你们是那个帮派的？报上名号来。”

“关你什么事？”少年微愣了一下。

他提高嗓门板着脸说道：“废话真多，再不将钱掏出来我们就要给你们放放血了！”

李二爷说：“看来你们才出道没多久，还不懂现在道上的规矩，我们这群人都是流落外地，生活艰苦的人，所以是不需要向任何帮派交过路费的。”

听到第一句话时，领头的少年就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待李二爷说完以后，他凶狠地眯起眼，“你这是在教育我吗？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去将他给我绑了！”他叫道。

几个跟班一涌而上去抓李二爷，李二爷纵然有些手脚功夫，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是与好几人对打。

有些男人看不下去了便去帮李二爷，然而却都被打翻在地上，一齐被绑了。

领头少年朝着李二爷踹了好几脚后，将刀抵在他额头上，威胁流民们道：“不想他脑袋开花就将钱拿出来！”

不少女人都啼哭起来，跪地求饶，“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一个跟班少年将地上捆着的人拽起来，扯着那人的衣服开始搜查。

可找了半天，到处都摸遍了也只翻出几十个铜板。

领头少年嫌弃极了，“怎么穷成这样！”

李二爷翻了个白眼：“不穷能做流民吗？”

“……”

放人也不是，不放人也不是，领头少年有些为难。

他侧身问他们其中长相最清秀的一位少年，“军师，你说呢？”

众人目瞪口呆，就这，还有军师呢……

“军师”贴近领头少年小声说了句什么。

很快领头少年又叫道：“也罢，爷就发一次善心，不足一两的，有多少交多少，将包袱都打开，我们收完钱，你们就可以走了。”

毕竟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大家只好自认倒霉了，将手上或是背上的行囊交给那些跟班的。

楚晏晏和贺氏早就商量过了，将银钱及首饰放衣服暗袋里贴身藏着，包里只留十几二十铜板。

当时是想防着身边的人偷她们的东西，现在倒是正好可以用来应付这群人。

钱都被收走后，领头少年也打算撤了。

一个小跟班对他说道：“老大，有几个女的长得不错，我们要不要一并带走？”

领头少年一巴掌拍向那小跟班，“啪”的一声响亮极了，在场其他所有人光听着，都能体会那种痛。

他斥道：“鬼扯！我们是个有远大抱负的队伍，你是不是忘了队规了？背一遍！”

小跟班缩着脖子大声嚷道：“以老大及军师为榜样，敢于冒险，勇于奋斗，善于合作，乐于进步，不赌不色不贪食，无条件服从命令，做最好的自己！”

不少流民止住了哭泣，震惊地张大嘴巴。

领头少年以为自己震慑了他人，一时间神清气爽。

正这时，烤肉熟了，肉汤沸了，浓厚无比的香味霸道地钻进他的鼻子，很快，他嘴里似乎在疯狂涨潮。

不自觉的，口水就这么流了出来……

他面上讪讪，飞快拿手背将口水擦了，清了下嗓子说道：“今天破例一次……，将吃的都拿走！”

众流民和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