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浮白道:“别说是在他的家门口,我要在他的脸面上给他和他那混账父亲难堪!给我传令下去,三日后,我要在天宫门前惩戒上一任天君,三界之人都可以来看,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他挥手下令,当真是有王者风范。
沈御蛟颤抖了下,只能无奈的给他传令。
当夜,沈御蛟连忙飞身前往天宫。
可因为浮白的缘故,如今天宫的守卫不愿意将他放行。
沈御蛟只能再三请求,通传给天君陛下。
那守卫见他倒也诚心,便答应了下来。
很快,通传的人来引了沈御蛟前往天君殿。
天君殿中空空荡荡的,只有殿中央的天君宝座上坐着一个垂头的男子。
那人靠在宝座的边缘,手掌支撑着脑袋。
沈御蛟还未开口,那人便先问道:“他现在怎么样?在魔族,还是在凡间?”
琏夜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无力。
沈御蛟道:“他现在在魔族,说要三日后,在天宫正门,对……对前任天君……行刑!”
琏夜猛地一拍扶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喝道:“什么?他要对父君行刑?”
很快,他又晃了晃身子,跌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浮白真的是疯了,他竟然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沈御蛟无奈,只道:“他如今已经将当年被封印的那半缕魔魂收回,魔气也全数收纳,怕是无力回天。”
琏夜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母亲说的没错,当年也是我不好,若是我能……罢了,罢了,前尘往事,提他还有什么用处?你如今,可有什么好法子?”
沈御蛟摇了摇头,道:“我阻拦不了他,他已经把我师父压制住了,要想让我师父起死回生,真真是难上加难。”
琏夜有些惊讶,“你已经……”
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可这样的话,在这种危急存亡之际,还有什么可问的。
琏夜摇了摇头,道:“他现在心里恨我,怕是也不会听我的劝告,若是连你也奈何不了他,怕是这世间也没有人能帮他了。”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师父的心脏流落在外,魔族边境的那饕餮,天君最好还是去将师父的心脏取回来的好。若是师父能收复心脏,或许还能回唤一些良知,不至于酿成大祸。”
琏夜再次叹气,“你们到底是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情,失去心脏,知晓过去,我这个做哥哥的竟然浑然不知。”
沈御蛟不知如何回应,那人倒是又道:“罢了,等这件事风波过去再说吧,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控制住浮白,别让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琏夜挥了挥手,道:“没有别的事,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去办的。”
沈御蛟拱了拱手,告退了。
回到魔族,沈御蛟前脚刚刚踏进房门,便瞧见在哪昏暗的光线之下坐着一个身材消瘦的少年。
沈御蛟被吓了一跳,那人也只是轻轻的敲了敲一旁的桌子,道:“过来坐下。”
他不敢不从,只能听话的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去。
凤浮白盯着他,这人的眼睛带着几分红光。
这红光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是那么的明显骇人。
沈御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端端的坐着。
那人问道:“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怀揣着做贼心虚的心态,沈御蛟被他这一句问话,吓得身子都抖了抖。
这样的小动作,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不会逃脱了凤浮白的法眼。
凤浮白突然笑了起来,道:“怎么了,难不成……是背着我出去约会了吗?”
他捻着下巴,说笑话一般。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我只是……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罢了,这么晚了,我还能去哪里?”
那人叹了一口气,又忽而摇了摇头,好像有些失落的样子。
沈御蛟不等他继续刁难,反客为主道:“这么晚了,你也该睡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凤浮白笑了笑,道:“你不知道你哥哥可抠门的很,打从见了面之后,他连卧榻都没下来过,更别说……要给我安排一间屋子。”
沈御蛟:“……”
他若是想要一间屋子,如何不能得到?
还用让云杳给他安排?
沈御蛟只觉得这人花样百出,又不喜他这般逗他,心里有些气恼。
可碍于这人的性子古怪,情绪变化无常。
沈御蛟可不敢得罪他。
他道:“我取给你安排。”
刚站起身来,却又被那人拉住了手。
单单是这样的接触,沈御蛟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紧紧的抿着唇,才不至于大声呼救,或者被吓得瘫软在地。
凤浮白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轻轻的握着他的手。
没有半点儿威胁的意思在里面,有的更像是……温情。
只是沈御蛟知道这人哪里有什么温情,自然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凤浮白仍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态度,“我今日好累啊,不想动了,你别赶我走,嗯?”
沈御蛟哪里有本事赶他走?
他害怕他还来不及。
凤浮白笑了笑,“你若是喜欢,我今日不说话,只想你陪陪我,你大可以把我当成你师父,反正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说是这么说,旁的姑且不提,单是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气,就足够要了他的命了。
哪里还有相似之处?
沈御蛟却没有拒绝,只是傻愣愣的站着,任由他牵着手。
这人的手也比师父的要大些,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凤浮白晃了晃他的手,道:“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从前我那么对你,是因为你曾做过不好的事情,如今没有。再者说,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可我想……我心里是欢喜你的,也可能是凰要和我融合了,我们如今连感情都是相同的。”
这番像是在告白的话,沈御蛟哪里能承受得起。
他只是害怕的想要逃跑,不敢跟着人有半点儿牵涉。
那人倒是格外怜爱的抚了抚他的手。
这叫沈御蛟顿时炸了毛,他警惕的甩开凤浮白的手,“你干嘛!!!”
那人又叹了一口气,像是很失落的样子。
只因为这人擅长演戏,沈御蛟也分不清楚,这人此刻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在演戏。
相比于前者,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凤浮白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了他。
沈御蛟想要躲闪,那人却抱得紧紧的。
“你不是说,不管有没有曾经喜欢我,你都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吗?你不是答应我要一直在我身边,为什么现在不作数了?”
这些话都是沈御蛟对浮白说的。
没想到凤浮白也同样有着这些记忆。
沈御蛟的脑海里泛起了在圣女陵墓之中所看到的那些幻象。
联想起师父曾经说起过的那些不幸的童年。
相比于师父,凤浮白是更加不幸的吧。
明明是自己应该有的人生,却被自己的父亲亲手埋葬了,让他变成了一个可能出现可能消失的可有可无的人。
师父没有享受过父亲和母亲的关爱,但她至少还有哥哥在身边陪伴。
可凤浮白……连哥哥都没有。
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阴暗的环境中,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这样生活着的。
当年师父因为魔气侵袭,他几乎要占领了整个神躯,他也没有真的想把师父抹杀掉。
这样的一个人,他到底是有多么的孤独无助。
或许对于他来说,占领了整个神躯又如何,那些师父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不是他的。
沈御蛟没有继续挣扎,反而是回抱住了凤浮白。
这不由得叫那人身子一僵。
凤浮白勾了勾唇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抱着沈御蛟,总觉得不安的神思能够得到一些安慰。
“别离开我。”
沈御蛟顿了顿,道:“我不会离开,我答应了师父的事情,也是答应了你的,我都会做到。”
凤浮白轻声嗯了一声。
次日一早,凤浮白起的晚,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是日晒三杆。
身旁也没有半个人影,冷冷清清。
他睁开双眼,仰面看着屋顶。
抬起一只手,在空中看了又看。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陌生。
他能够占据神躯的时候,少之又少,从前他总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的哪一个,总想着要用这神躯去找点乐子。
毕竟随时有可能被凰取代,他要把握住每一分每一秒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如今,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永远成为这具神躯的主人了,凤浮白心中却没有了那些曾经的欢喜。
或许只有得不到的时候,才越发觉得那是好的。
真正得到了,却又觉得不过如此。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迎着阳光洒落,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手里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
那少年一双含情眼,漂亮非凡。
少年把手里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无意的问他,“醒了?”
凤浮白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你怎么知道我饿了,还真是温柔体贴,是个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
沈御蛟并不纠正他,只是道:“快起来,过来吃饭。”
凤浮白翻身下榻,细细的打量着沈御蛟做的饭菜。
“不会有毒吧?”
他像是调笑般的问道。
沈御蛟摇了摇头,“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先吃。”
凤浮白摆了摆手,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白费功夫罢了,我可不怕什么毒药。”
明明昨晚还说尽了温情的话,如今倒是又变了个态度。
真不知道昨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人像是说了一同梦话,那般可怜兮兮的说着让他不要离开的话。
沈御蛟叹了口气,也坐下来,跟他一起吃。
凤浮白挑了挑眉,道:“到是我多心了,我还以为这是你送我上路的饭菜呢。”
沈御蛟没说话,懒得理睬他这些不着调的话。
他捻着筷子,吃了起来。
那人也不多说什么,也跟着一起吃饭。
饭罢,凤浮白笑道:“你做的菜还挺好吃的,日后天天给我做吧。”
沈御蛟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这倒是出乎凤浮白的预料。
他还以为沈御蛟不会答应的,没想到竟然这般干脆。
沈御蛟收拾了碗筷,那人又问道:“昨日让你去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说的自然是要让妖魔两界在三日后去天族观看闹剧的事情。
哦不,如今应该说是两日后了。
沈御蛟叹了口气,“你一定要这么做吗?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些人会怎么看你,你父亲是不对,可如今……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也没有伤害你,把你抚养成人,你为何就不能原谅他?”
凤浮白冷笑了一声,“原谅?你叫我原谅?他凭什么让我原谅他?他心里只在乎他的天族,他的天君之位。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杀了我,若是杀了我,就如同我现在一样,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名声。若是被人发现他曾和魔族之人有过这样的往事,也是他不可磨灭的污点,这才是他放过我的原因。”
对于这样的指控,沈御蛟没有任何能为那人狡辩的。
凌天这人确然是注重自己的名声,或许真的是因为这样才会把凤浮白留到现在。
沈御蛟沉默不言。
那人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道:“你不要丢下我,若是你也敢像他一样的话,我一定会让你死的比他现在还要惨,知道了吗?”
虽然这话威胁的意味儿十足,可沈御蛟却没有半点害怕。
或许是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永远不会离开师父。
哪怕眼前这个人,并不完全是师父,他也仍旧不会离开他。
他点一点头,那人好像很开心,笑了笑,松开了手。
沈御蛟把残羹冷炙收拾了,便站在院子里。
他屋子的外面有一棵很高大的桂花树。
魔族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却莫名的有这么一棵树。
沈御蛟不知道这是谁种的树,可他记得从他很小的时候,这棵树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