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入桃花雪,醉里倒春寒。
三月的清晨簌簌飘起了雪花,魏帝裹着大氅,望着今生最后一场落雪,微微一笑。
“贺赖氏有动静了?”
魏帝察觉的身后的脚步声,并未回身,只淡淡的问。
“是,贺赖氏昨夜就送了一封信去了贺拔氏求救!”
阿素看着魏帝单薄的背影,腰弯的越发低了。
“嗯,看来就是这一两日了,照计划行事。”魏帝说完,察觉到阿素并未离开,这才微微转头问他,“还有何事?”
“陛下,您前些日子不是命他们查三殿下身边的小丫头吗?后来一直在查洛神医给耽搁了,今日才送进来。”
阿素绕道魏帝身旁,双手恭敬的递上信。
魏帝已经忘了这个小丫头了,虽然有些不一样,但如草芥般脆弱的人并不能让他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查了,魏帝还是接过来看了一眼。
“呵呵,有趣!”
魏帝盯着信纸上的短短几行字,半晌才轻笑出声。
“阿素,你也看看,朕的老三啊,胆子就是大啊!”
阿素连忙接过看了一眼,惊讶道:“怎么会这样?那这丫头到底是谁?”
信上说,按照三皇子府登记在册的荆儿身世,他们去城外荆儿的老家查了,那家农户确实有个闺女,但那闺女近两月前就死了。
而且那农户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贫民,那里能养出个识文断字处变不惊的闺女。
但是候官派人接连查了几日,这个荆儿真正的身世竟如那个洛神医一般,查无此人!
能让候官曹们查不到的人本身就不一般!
“陛下,如今该怎么办?”阿素担忧地看着魏帝。
“去嘉福殿!”魏帝沉默许久径直出了屋子,往嘉福殿走去。
“陛下!”阿素着急的喊道,回头冲小内监道:“快,大氅!”
魏帝到嘉福殿时,洛衍给拓跋宇施针完,正跪坐在一旁听郑微给拓跋宇读《三国志》,两人还不时因想法不一致争论一番。
拓跋宇刚与郑微就荀彧之死而争论,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拓跋宇往日略带苍白的脸色多了抹潮红。
殿内侍从见到魏帝连忙跪地行礼,被他身后的阿素示意噤声,他们二人便悄无声息的进了嘉福殿的寝殿。
他站在寝殿门口,看着拓跋宇精神奕奕的模样顿了顿脚,转头又看着面红耳赤的那个荆儿仔细打量了几眼,略微缓和的神色复又阴沉下来。
他从儿子看着女娃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虽然大魏皇帝的女人并不是一定要追求家世,普通百姓之女反倒没有外戚之祸。
但前提是这人要家世清白,不能来路不正!
“出去!”
魏帝径直闯入寝殿,对着寝殿内的众人淡淡道。
侍从们连忙行礼退出,洛衍和郑微对视一眼,也准备起身离开,就听魏帝又道:“你留下。”
郑微不明所以,抬头就见到魏帝正看着她,立即站在原地不再动了。
“父皇!”
拓跋宇从榻上起身,对魏帝行礼,郑微也连忙跪下行礼。
魏帝没有喊他起身,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看,直到拓跋宇忍不住咳了一声,才开口道:“你可知朕前日更改了大魏立储的规矩?”
“不知!”
拓跋宇摇头,如今他被关在嘉福殿里,殿里的侍从都出不去,几乎与世隔绝。
就连洛衍再把那颗丸药给了魏帝后就被关在嘉福殿里不得出入。
“大魏自朕往后所以继位太子,必须子贵母死!”
魏帝话音一落,拓跋宇震惊的抬头看向他,“这怎么可以?”
“为何不可,往前数百年的王朝,有多少是败在外戚干政上?有多少帝王受制于外戚擅权。”
魏帝目光灼灼,言辞坚定,“我大魏皇朝决不能重蹈此覆辙。只要从根上拔出后族干政的可能,大魏后继之君便可免受外戚之苦。”
“这话虽不错,但未免太过残忍!”
拓跋宇仍旧不敢相信。
郑微听者他们父子的谈论,头低低的埋起来,不敢让人看到她的神情。
对于魏帝这不悖伦常残忍至极的办法她不仅不赞同,反而有些不屑。
但她的神情却不敢让魏帝发现,怕这命不久矣,性情越发古怪的老头一怒之下把自己砍了,那可就太冤了。
拓跋宇还想与他分说,被魏帝抬手止住,“你没有母族牵制,朕这规矩是为了日后之君而立。”
“是啊,儿臣没有母族在让您杀了,而且如今是戴罪之身......”拓跋宇喃喃自语。
“老三,朕今日来只是要问你一件事,你如是回朕!”
魏帝并没有听到拓跋宇的自语声,而是指着郑微问:“她到底是谁?”
拓跋宇一愣,张了张嘴,抬头看了看郑微,又看向魏帝,“她...是儿臣在西郊捡回来的...后来他父母把她卖了...”
“他父母是西郊的农户?”
魏帝如狼般狠厉的眼神微眯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
拓跋宇和郑微心底都是一沉,拓跋宇有些慌乱的道:“荆儿非农户出身,只是儿臣从歹人手里救下她,后来想把她留在身边就把她的户籍放在一户农户家”
“老三,朕再教你一次,骗人的时候不要有像搓手眨眼眼这样的动作,也不要慌乱,不然很容易被下面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抓住把柄,反被压制。”
对拓跋宇的欺骗,魏帝并未生气,反而淡淡一笑。
郑微还在想刚才魏帝那残暴之策,陡然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回身听来发现是魏帝在质疑自己的身份,浑身只觉一冷。
“你是谁?”魏帝不再问拓跋宇,转身走向自己,“你识字是祖父教的?”
“是。”郑微小心翼翼的应诺。
“不卑不亢,不惊不怒,这份气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魏帝脚步踉跄了一下,阿素连忙上前要扶他坐下,被他推开了。
他来回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问拓跋宇:“你府上那个假郡主可还在?”
“还关在西院!”
拓跋宇点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魏帝突然念起了诗经,话音一转,“贺拔氏费尽心机弄来的大周郡主真的是假的吗?朕突然想见见了!”
拓跋宇眼皮一跳,魏帝看到了,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可还记得,你六岁时随父站在黄河边上说的话?”
魏帝灼灼的看着儿子的眼睛,拓跋宇眼神坚定毫不躲闪,“儿臣必有一日带领我大魏骑兵饮马长江!”
郑微心里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