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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康定八年,东阳郡比伯县县令一家数十口被诛,县令之子贾子阳下落不明,尸身尚未寻到。

此案惊动者众多,南昭皇帝震怒,堂堂一个县令就这般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口,简直无视他南昭律法!他这个皇帝简直是被人踩到脸上来了!

朝廷在知情后便连夜发出敕令,着御史台、大理寺与刑部三司共审,势必将那贼人缉拿归案。

于是,偏远的比伯县连日来突然多了许多锦衣玉冠的京都贵人,新任的县令已经住进了县衙里处理县务。

旧任的府邸已经变成临时的义庄,里面停靠了数十口棺材,存放着县令家上上下下的奴仆和家人尸身。

这些人已经被仵作查验过了,几乎全部的人都死得干脆利落,被人一击致命。因为三司会审,牵扯实在复杂,这些人尚不能入土为安,只暂且放在棺木之中,防止作案现场臭的不像话了。

这是大理寺司直殷智第三次来到这个院子了,距离命案发生已经过去了十几日,这里的花木、地砖依然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没有仆人打理就是这样,死过人的院子再好,以后也不会有人想住了,任你生前如何的风光荣耀,死后照样有人嫌弃晦气。

殷智掐了一截粉白的花枝拿在手中,褐色的枝身上有星点的黑色印记,凑近了一闻有淡淡的腥味儿。

“温华池,”殷智念着浴房外招摇不已的招牌,轻哼一声,到底是天高皇帝远,小小县令能活得这般滋润。

他熟门熟路地走入浴房当中,拿起堆在地上的富贵人家当做浴衣用的雪衫凑到鼻尖闻了一下,似麝非兰,真是极高级的体香呀。

殷智抓着雪衫大马金刀地坐在浴池边缘,看着已经冷掉的池水推演着案情,按照仵作的推断,这里的伙计死得最早。

画面开始在他脑海里缓缓铺开,千娇百媚的女人沐浴过后脱下雪衫换上纱衣出去了,她接连杀掉了门外十几名守卫,又一路分花拂柳不急不躁地走到了厨房,一路杀到了正堂。

为何浴房外有十几人守着她?为何她要在县令家沐浴?这里有人知道她的身手不凡,却还是想要她干干净净的出去侍奉谁吗?

这关键点怕是在失踪的县令之子身上。

殷智想起在厨房见到的东西,那一锅肉汤已经发毛变臭,爬出来白白的蛆虫,还是让仵作看过之后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这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罢,可她践踏的是天子的威严,他也只好负责找到她,然后缉拿归案。

想罢,殷智深深嗅了一下雪衫的味道,露出十分痴迷的神色。

此女定然不凡,他已经等不及要捉到她了。

忽然,他低头在池底瞧见一个闪着翠色的圆点,他沉下身子袖子也不卷起来,直接伸出虎臂一捞,是一个翡翠耳坠,上面刻着什么字。

他举起耳坠细看,脸上露出一个很大的微笑,“素秋啊”。

殷智猛地起身向外走去,贾子阳的几个通房之一,素秋。几日前案宗道素秋的家人曾来领尸,说是找不到尸体呢。

这个女人的神秘面纱,可能马上就要被揭开了。他有些激动地想道。

“查!”殷智大手一挥,马上便要比伯县在案发之日后所有的客栈、房屋租赁的信息。

以这女子嫉恶如仇的性子,伤及无辜定是有违本心,怕是不只放过一个活口罢。

他有预感,这件案子,马上就要有突破口了。

芳林街旁边的杏林巷口,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前任县令的府邸,看着剑眉星目、锦衣玉带的殷智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冷酷的眉目同大理寺素来的严苛传闻相差无几。

这双眼睛的主人已经饿地双颊凹陷,腰带宽松,他的下半身有淋漓的干涸的血迹,混体的脏污已经完全掩盖住了衣料本来的颜色。

虽然才经过区区几日,这双细眼却已是饱经风霜的模样,令人觉得满是故事与凄惨。

现在,应当所有人都在寻他。

贾子阳痛苦地半阖着眼皮,这几日街头巷尾的乞丐们都传疯了,原县令是个吃人肉啖人血的贪官污吏,儿子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这一家人是天要亡他,死有余辜……

爹爹在时,几时有这种谣言,几时受过这种委屈,果真树倒猢狲散,如今没一个人盼着他好。

他吸吸鼻子,眼圈有些湿润,如今这副模样,谁也不会认出他来的,这样最好了。

倘若被人寻到……贪官之子变成了个太监,他们定然会更高兴地听到这个消息,然后会极尽所能地羞辱他吧。

他本想好好待她的,为何她要如此不领情,还害了他的家人。

这几日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是那女人扬着血花的笑脸,他仿佛又看到了赵管事朝着他噤声,偷偷用嘴型告诉他“快跑”。

赵管事说了跑,他便跑了。

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身无长物的跑出了家门,然后被人一刀割成了太监。

“呵呵,”这都是他的错,他懦弱到只顾着自己,自私地没有告诉爹爹。

他错以为那女子只是想要杀他而已,不会伤及无辜。

他大错特错,永远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拿着吧,”一个过路的捕快看着尚算是清秀的乞丐脸上两行清泪,忍不住扔了两文钱。

都不容易,再难有比死了难的?原县令一死,他们这些捕快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有闲工夫找什么县令儿子、儿子通房啊!说不得人小两口见情况不对,早早就远走高飞了呢。

两日后。

“你便是素秋?”殷智面色冰冷地看着素秋,心下觉得遗憾,此人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而已。

素秋吓得面无人色,跪在下首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满脑子都是自己还能不能活,会不会被王扶景杀回来灭口。

她本打算盘旋几日典当了身上的值钱物件儿出城回娘家的,可不久县城便禁了严,像她这种卖身过户的人做不了路引,根本出不了城。这般日日胆战心惊地等啊等,终还是被人寻到了。

“你见到凶手了?”殷智冰凉的声音如同蛇信一般钻到素秋耳朵眼儿里,让她浑身一抖。

“比起担心凶手杀人灭口,你应该先担心我会不会滥用私刑,”殷智站得近了些,“看上去还是细皮嫩肉的,待会儿用了刑,血浆蹦出来肉也翻出来,你这张脸永远也不会变好了。”

看着素秋害怕的神情,殷智又矮下身子,低声诱惑道,“说出实情,我保你不死。”

京城最有名的罪犯画师被殷智带过来了,他照着素秋的描述画了像,在素秋看来已具八分神韵。

让人将素秋带下去,殷智独自仰在虎凳上举着画像细看,烛光晃在画上,画中人好似眼波流转,张嘴便要说那句,“做我儿子吧。”

殷智笑出声来,有些羡慕素秋那双手,竟然给她捏了半个时辰的肩背,真是有福之人啊。

牢房很快安静下来,有蝈蝈的叫声传进来,脆生生的显得夜晚更加静寂了。

殷智抚着额头阴下一张脸,眼下她人在国都,怎能在此处呢?

若人模仿她,他必杀之。

将画像折好放入怀中,他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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