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扶景打马来到回春街,果然瞧见一张“回春堂”的牌匾,她抬腿一跳,利索地翻身下马,将马儿绑在了张挂幌子的杆子上,揭开帘子便朝里面走去。
甫一进去,一股浓重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几个面带苦色的病患正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挨个儿等着号脉抓药。
王扶景看向正坐堂中、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心想这么老的家伙,定然医术也算高明,当下打定主意就要请这位先生去看诊了。
她想了想周发财见人夸人活、见鬼夸鬼轻的绝活,三两步挤到前面去,张口便道,“神医,你去救救我儿子吧。”
这一声神医唤得老大夫抬起了脑袋,他捋捋胡子看着十分淡定的王扶景,心中想道这人是不是儿子快死了呀,这样不慌不忙的样子,好像在说“最近有点风寒”似的。
好歹算是救人一命的事情,老大夫也不好怠慢了,他向眼前的病患示意让他稍等片刻,便向王扶景认真问道,“贵夫人的儿子是怎么个症状?”
王扶景思考了一会儿,许久才道,“快死了。”
老大夫一梗,显是被王扶景噎的够呛。
“嘶~”他决定换种问法,“令子是否有抽搐、口吐白沫、眼皮泛青、嘴唇发紫的症状?”
“并未,”王扶景作思考状,“我怕他有这些症状,抢先一步把他打晕过去了。”
“……”老大夫只觉此人刁蛮得不合常理,别是脑袋有些问题。但看着王扶景周身的麻衣素裙,又心生怜悯,不忍错过一条性命。
“姑娘,你请坐。”老大夫让王扶景坐在对面,又道,“伸出手来。”
王扶景从善如流,规规矩矩地伸手过去,但还是忍不住补充道,“我身体无恙,只是家中两个儿子快死了。”
“嘘~”老大夫将食指比在嘴前噤声,感受着王扶景奔腾不息的脉搏,心中忍不住觉得不可思议,看不出还是个练家子。
“嗯?”老大夫突然睁开眼睛,又闭上眼摸了一会儿,这才收起手来详思。
本以为自己身康体健的王扶景也是起了点心思,她脑子的确失忆了,也不知这医者能否给瞧出来。
“看来内力损的不轻,没个十年八载的恢复不过来。”老大夫问向王扶景,“近日可是受过什么伤?”
“是受过,”王扶景笑道,“不过是在脑子上的伤。”
说完她便安静下来,阴着脸想道,如今碰见的恶贼都是些十分不济的二把刀,自然不用她发动内力,肉搏便能捏死他们了。
可万一碰到个有真本事的家伙,内力有亏怕是真要遭点什么不测。
她看向老大夫,“能瞧出我内力有亏,果然是个神医,就是不知有无办法解决?”
“这事关你们武者修行之体,老夫也不甚精通,倘若经脉畅通,滋养得力,再稍加运功细调,自然可快速恢复。”
她每日睡觉之时,内力便已在体内自行调息运转了,经脉也被她梳理地差不多,再没有淤塞的情况……
“要如何滋养血肉?”王扶景问道。
“这个倒也容易,多吃些益气补元的东西罢,好比山参、牛膝、党参、阿胶、当归等等,多荤少素,注意休息,自然好得便快。”
“哦……”王扶景点点头,“受教了,还是要再劳烦神医随我走一趟,再耽误会儿,吾儿便真死了。”
“……”老大夫忍不住瞪了一眼,方才还问东问西地询问病情,这会儿又急起来了,这可真是个好娘啊!
老大夫半推半就拖着苍老的身体爬上了高马,将坐诊的箱子搁到了马鞍前头,由王扶景拉着马向管凤楼的方向走去。
夕阳西下,杨柳依依,两人一马相处的十分和谐,时不时说两句话,不知道的以为一老一小探亲休沐去。
只是在二人都以为这只是普通出个诊的时候,前面暗巷里突然跳出五六个身体精壮的男人。他们皆是一身灰黑色的棉布薄衣,腰间系着条麻绳腰带,看上去还挺像有组织有目的的杀人团伙的。
眼见着他们直直地盯着王扶景便冲了过来,看样子不是寻仇就是抢劫。
老大夫一时间吓得六神无主,挣扎着就要从马下跳下来。
“别动!”王扶景冲着老大夫大喝一声,看着他笑道,“你不是知道吗,我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说完王扶景便也朝那六人冲了过去,让那六人不由得一愣,这小娘们儿还真是野啊!竟然仗着胆子大倒想打起他们来了。
为首一人还未反应过来,鼻子上便挨了一下,只听得“嘎嘣”一声,他的鼻骨都给碎了,鼻血哗哗地流下来,让他忍不住地流泪不止。
“奶奶的!都给我小心点!”
话音刚落,便听得几声惨叫声咋咋呼呼地响彻云霄,待他终于能够睁开眼睛透过眼泪瞧个仔细时,身后的伙计都已经四仰八叉地仰在了地上,流血的流血,断肢的断肢,一副惨烈的模样。
眼前的野美人笑得张扬无比,好像打出了兴致似的,眼瞅着又朝他走了过来,“害怕吗?害怕就对了。”
老大夫已经吓得哆嗦起来,他料到王扶景身负内功,算是个高手,可没想到即便内力损伤至斯也能如此彪悍!
正看着,便见王扶景猛地踩在一个杀手的断腿上,一个用力,那人便发出一声足够凄惨,又十分具有震慑力的喊叫声。
就连老大夫身下的马都有些惊了,它不安地跳着小步子,在原地“啪嗒啪嗒”地移动着,随时都可能甩下小大夫逃命的胆小样子。
见这些杀手们不再发出哼哼唧唧的呻吟声,王扶景一改笑嘻嘻的神色,高声喝道,“这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刁民,我便是杀了你们也难消我心头之气!”
“……”老大夫怕这匹马将他这把老骨头甩下去,吓得绵软无力地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忍不住想着都这样了还气?都把人打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气未消啊……
“白日行贼,当街抢掠,你们意图杀人还是夺财?嗯?”王扶景的眼光如同烛火一般洞察着贼首的眼睛,眼下只他一个轻伤的,嘴巴也硬气了些,没有疼到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
那贼人低头一顿,抬起头又扯出一道勉强的笑意,“姑娘真是好功夫,可我们并非是来找你的啊?我们是找那个老头子的。”
说完,他捂着鼻子指了指坐在马上的老大夫,“这人给我们家夫人开错了方子,眼见人就不行了,我们大人要我们拿他回去问罪。”
老大夫听完这话傻了片刻,他看着杀手那张脸怎么也认不出来,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在打幌子。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认识此人!”
王扶景不理会老大夫,轻笑了一声,“呵,治病救人哪有百试百灵的,谁知道你家夫人是不是自己吃错了药,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种自己倒霉还非要拖别人下水的家伙了,看在江城太守的份上我就饶过你们,伤成如此起码得要个一两年才能长好了,你们且长个教训吧。”
“多谢姑娘饶命,那我们这就便走,再不找这位大夫的麻烦了!”说着他便看向其余的五人,因为伤得太重,根本不能动弹,除非让人过来抬走。
“嗯,把钱留下就走吧。”王扶景大度地说道。
“啊?”贼头子目瞪口呆看着王扶景,什么钱?他怎么不知道?
“你身上没带钱?”王扶景眯起眼,又走近了些,“我打得这么累,竟然连一文钱都没有,看来你们是不打算善了了……”
“……”老大夫已经面无人色了,还从未见过跟杀手讹钱的家伙,这是黑吃黑啊!
他这是摊上一桩什么样的买卖呀,早知道不来了。
“有有有!”
王扶景掂着六人身上全部的二十几两银子心满意足地拉着高头大马带着老大夫去管凤楼了,剩下的一路倒是十分安宁,一个讨人厌的家伙都没有。
马上的老大夫犹犹豫豫,终于开口道:“你不怕他们喊人过来报复你吗?”
“哼,”王扶景毫不犹豫地轻哼一声,“我还怕他们不来呢,来了我便连根拔了,捣掉他们的老巢!”
“江城多好的地方,不能由着歹人作乱。”王扶景又加了一句。